孤身（1/2）

“横海军全军覆没，陆将军......殉国了。”

陈瑛静静地听着探子的汇报，手上是那传信探子的绝笔。他苍白的面容没有表情，几缕碎发遮住了修长的眉梢。

“主子，您节哀。”

“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探子前脚刚出门，后脚刘岭就进了门。他有些忐忑——他们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震惊了很久。陆子籍待他们很好，他们也知道他和自家公子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比起自己的伤心难过，现在自家公子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刘岭和别的管家吩咐了一遍，才鼓起勇气去见陈瑛。

“公子。”

“怎么了？”陈瑛仍是呆坐，只是眼珠子转了转，望着他。

刘岭深呼吸了几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些人都走了。”

“嗯。”

“公子，陆......陆府办了道场，公子.......”

“不去。”陈瑛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尸首都找不着，拜谁。”说着便站起来往外走。“不用跟着。”

“是。”

陈瑛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跟着直觉往前走。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他走到书房，直奔百宝架，抽出一个雕花的木盒子，拿了火折子就往外走。

他寻了个空地，坐在石头上，随意点起了一堆树叶子。

盒子里全是他们分居两地时往来的信件，他每一封都好好存着。他随意抽出一封信，展开来读。

吾爱琬祯：展信佳.......思君依旧，近可安否？.......

他读到那些傻乎乎的句子，忍不住唇角上扬。

真傻。他好像听见陆子籍在他耳边说话，不顾他脸红害臊，把这些傻乎乎的情话抑扬顿挫地念出来。

他果断地把信纸扔进了火里。火苗疯狂地舔舐着信纸，把它吞没。

他紧紧攥着信纸，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陆家的人风风光光地迎了他的牌位，皇帝感念他护国有功加封光禄勋，文武百官皆去吊唁——可他知道，陆子籍没了。他也不是没上过战场，怎么会不知道“找不到遗骨”意味着什么。琉璃的营地起了大火，他说不定死在火里；再要不就是死在敌人手上，连全尸都没留下。

没有人知道这十年他们经历了什么。那十年，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们爱得有多火热，多义无反顾。他走了，把那十年都带走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世界的混蛋，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这里有多伤心......

信纸烧了一张又一张，盒子渐渐见了底。他拈起最后一张，让它飘进了火里。

他紧盯着跳动的火苗，直到它渐渐熄灭。地上只有一堆灰烬。他企图烧掉所有的记忆，可刻在骨子里的爱恨哪里是这么容易抹去的？

他枯坐在石头上，直到夜色渐深。刘岭知道他在这里，但他只能默默守在一边。他知道陆子籍对于陈瑛来说有多重要，这相当于在他早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又剜了一刀。

“刘岭，不用躲了。”陈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月洞门边。“回去吧。”

“是。”

二人默默地走在回廊上，一前一后。

“不用怕提他，提就提吧。我还有什么受不了的。”陈瑛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刚才把那些信都烧了，再也不见，一了百了。”

“公子......”

“不用劝我，那些话，我都听腻了。隔几年就要有人跟我说一次，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

刘岭提着灯跟在他身后，默默听着。他得有多绝望，才能说出这些话来。他想。

“下辈子，下辈子我才不要见到他。”陈瑛赌气似的说道，走上小桥。再往前就是丛桂轩了。“我不要和他做朋友，不要认识他......”

因为这样就不会再伤心了。

“叮”。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陆子籍送他的白玉鸳鸯扣。大概是丝绦松了，鸳鸯扣才会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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