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1/2)
元和七年六月初三。怡园。
今天是陆子籍的二七,镇国公府又举行了一次道场。
任外头多么吵嚷,陈瑛就是不肯去。也该到他们相见的时候,比举办什么无聊的道场有用多了。
“过几天是陆子籍的二七,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廖栩乔的话一次又一次地萦绕在耳边,这让他下定了决心。他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为了保护陈烨,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家里时常备有战时药物,以备不时之需。假如在战场被俘,这是最后的选择。他苦笑了下,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派上用场。
“大哥,我想在家陪你。”陈烨系好了斗篷,站在他面前,一脸不愿离开的样子。
“陪我做什么?你再不走我就要打你了。”
“可是……”
“别在这磨磨唧唧的,你难道要叫二叔等你吗!”
陈烨听出他语气里的怒意,不敢再说。他行了礼,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陈瑛端起药碗,面无表情地把药浇在花上。他现在想起廖栩乔的话就觉得恶心。
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几封信都没有封口。里面有给陈烨的家书,给王居逸和萧师杰的信,还有给寻绎虫娘的信。他祈求他的朋友们可以帮助他的弟弟,这是他最后的请求。
他留恋地回望着这一切,这个他一点点布置起来的温馨的书房,承载了他所有美好回忆的地方。那墨香是多么让人心安,但他知道他即将失去。
“公子。”半夏在门外冲他行礼。
“不用跟着了,让刘岭去宜春堂见我。”
“是。”
她们都是好姑娘。陈瑛默默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上。
宜春堂是赏雪景的地方,他无数次地坐在那一方小榻上,捧着热茶,从氤氲的水雾中欣赏着这个琉璃世界。
现在还没到下雪的时候。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了。
下雨也行。他提起衣摆坐在榻上。
旧时年少,以为所想皆能如愿。却不知这世上除了奋不顾身,还有身不由己。倘若他是个孤家寡人,无牵无挂,也许不会这么难过。他想像话本里的侠客一样快意恩仇,但人心比江湖更险恶。他倾尽所有努力想要逃,却怎么也逃不掉。像是一个个桎梏,把他牢牢困死。仔细一看,它们都有名字——有的叫忠诚,有的叫责任,有的叫家族——他挣扎了一世,最后筋疲力尽。
他曾经以为他能远离这一切。
算来算去,还是算到了自己头上。他算是看清了,或者说他终于不得不看清、不得不相信了——臣子的忠心不过是为帝王的家业根基添砖加瓦,生前死后的虚名,只是帝王维持政权的手段罢了。
文臣武将,都是帝王一生功绩里的配角。
凭什么……赔上几代人、上百条人命,无数将士的鲜血,为皇帝粉饰太平!
这一切,是该有个了结了。
“公子。”刘岭拱手道。
“刘大哥,过来坐。”陈瑛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过来陪我,像小时候那样。”
“是。”刘岭老老实实地在榻上坐下。
“你看,又要下雨了。”
“是。”
“你来的那天好像也在下雨……我还因为在泥地里摔了一跤被爹骂了好久。”陈瑛笑道。
“是。小的记得很清楚。”刘岭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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