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1/2）

婚后一个多月，陈烨和胡霁云像是误打误撞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一般，并不像是夫妻，客气得生分。胡霁云多少知道一些陈家的事情，想他性格古怪也情有可原，只是自己命苦，被人支配着嫁到这里，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陈烨虽然仍是冷淡的，但他还算对她上心，事事吩咐到位，照顾周全，主母应有的待遇和地位一样不少，连账本都送到她房里让她象征性地过目——他们拜了天地拜了祖宗，掀了盖头，却怎么也掀不起心里那层纱。

他真是让人猜不透。

每天按时上下班，从不在外头过夜，对她体贴细致，却从不越界——哪怕是多一个眼神，多一份微笑，都不曾有的。

他到底在逃避什么？

·

不知不觉间，已入了夏。天气越发热起来，外头蝉鸣声声恼人的很。王居逸下了班哪儿也不去，直接回家，在堂里吹风喝酸梅汤，好不惬意、

不过有人没那么“惬意” 了。

“再乱动，我打断你的腿。”王居逸没好气地狠狠一拍萧师杰小腿，拍得他吃痛。萧师杰此刻正卷着裤腿坐在床边，露出膝盖上的大片淤青。上次萧师杰挨打，谎称在议事府门口摔了一跤，结果这次真的结结实实地摔在了议事府年久失修的台阶上，忍痛挨了一天，把工部营造司监司叫来劈头盖脸一顿训，仍气得想骂人。

“监司不掌事，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当初针对工部营造司、典器司的弹劾令都快抄断手了，结果还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们为什么写那么多弹劾令？”萧师杰紧紧攥着拉上去的衣摆，下颔线因为紧咬着牙关而显现出锋利的弧度。

“以前有人举报营造司内部贪污工程款，对账的时候也确实有出入，但你知道的，御史台虽有监察百官、弹劾纠察的权力，但也处处受限，最后这事儿就这么盖过去了。”王居逸手上一使劲，萧师杰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两年前。”

“这几年各部都或多或少出过一些乱子，上面尚如此，下面更不必说，一定是极尽压榨百姓之能事，上梁不正，下梁想直都直不了。”

王居逸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手上的动作却放缓下来。“高堂之上皆禽兽，你我不也是其中之一么？“

“逸安......”

“我偷偷翻过档案，这件事情不仅被处理得天衣无缝，所有证据全都没有封存，而且最后是以三个御史被流放作结的——你知道，流放不是贬职，基本上在路上就……所以那时我忽然懂了，读书人心里的海晏河清盛世太平，不过都是一场幻梦，我还是趁早放下什么圣贤功德，老老实实上下班拿俸禄，每个月写几份无关痛痒的弹劾令，比我用一己之躯去堵那无底黑洞要强许多。”

王居逸白皙秀气的脸上隐隐有着不甘的神色，只不过很快又被他自己掩盖下去。他不想再回忆过去，也不想展望未来。

萧师杰沉默了片刻，眯着眼开口道：“假如说我想试试，还天下一个海晏河清盛世太平，你会相信吗？”

膝盖上那温热的手忽然停下了动作，就这样覆在上面。王居逸一动不动，萧师杰忽而有些喉头发紧——他会嘲笑自己吗？

“我信啊，怎么会不信。”

萧师杰松了一口气。

“这里不知牵扯了多少人，可以说——你我都不干净。这京城，就没有一处净土。”

“我知道。就因为这样，才更任重道远。”

“去年我去并州的时候，”王居逸在一旁的铜盆里洗了手，把药酒放在一边，松了松手腕，“当地的百姓都说发水灾是必然的。当地甚至还流传着‘有工部，没后路’这样的话。”

“并州的河堤是工部监修的，这点倒是很有关系。”

“他们强征劳动力，克扣工钱，偷工减料——最后就发了大水。你看，百因必有果。”王居逸揉揉眉心，吐出一口浊气。“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是梦见陈瑛。梦也梦不全，断断续续的，可我知道那个人就是他。奇了怪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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