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雪夜情1(1/2)
(这是一个发生主角穿越之前的故事,高宁馨与魏璎宁的初遇)
雍正四年腊月二十三日,傍晚时分,北京城里突然一阵狂风吹过,伴随着淅淅沥沥飘落的雪花,让行人们都加速了回家的脚步。
在北京皇城外围的地安门甲号大街,居住的包衣旗人基本上都是当今皇帝的十三弟、新晋“铁帽子王”怡亲王允祥隶属包衣,由于雍正继位后允祥权势日隆,也让他手下的包衣们也跟着“鸡犬升天”,其中最显赫的一家还要数时任内务府副总管兼工程司主事高斌,虽然高斌目前还是正四品,但是擅长理财和治理水患的他在允祥的举荐下,备受雍正信赖,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注1)
高斌一家居住的“高邸”也是整条街上最气派的建筑,相比之下,高邸旁边的“翁宅”就要陈旧寒酸得多,“翁宅”的主人,是允祥曾经的另一位手下——包衣侍卫佐领翁果图。由于在一次与匪兵中翁果图不幸负伤留下腿部伤残,雍正就御赐他黄马褂离职,重新安排了个看守城门的闲差。(注2,3)
和高斌一样,翁果图的结发妻子也早早去世,然而在经济条件等种种原因下他一直没有续娶,他现年十七岁的女儿瑛代成为了家里实际上女主人,不仅伺候阿玛,照顾幼弟幼妹,还在皇宫的武备院的当了负责看管武器弓箭的“苏拉”,同时侍奉阿哥们练习骑射。(注4)
腊月二十三这天傍晚,瑛代从宫里下差回家,为阿玛和弟妹准备好晚餐之后,又在为将在城门值夜班的翁果图准备干粮。
看到弟弟和妹妹收拾好碗筷,瑛代端起一个酒坛放在桌子上:“阿玛,今天下雪,您别那么早去城门,在家先多喝几盅吧,暖暖身子。”
翁果图接过女儿递上那碗酒,欣慰地笑了,很快眼中又闪过一丝心酸:“瑛代,阿玛喝你倒的酒,看来是有一次少一次了。”
一抹忧伤在瑛代一贯坚毅的脸上掠过,她低声道:“您都知道啦。”
翁果图叹了口气:“十三爷,哦,现在是怡亲王了,他都和我说了,那天皇上(雍正)去武备院检查阿哥们的骑射,发现四阿哥(弘历)的满语和骑射都长进多了,万岁爷说那是受了你这个女苏拉的刺激,夸你机敏。皇上还说,明年年底的旗女大选秀,还要给四阿哥和五阿哥(弘昼)挑选福晋和侍妾格格,你也知道,阿哥们在娶福晋之前,在那方面还是需要适应一下的,所以皇上想让你在过完年开春之后就进宫伺候四阿哥……哎,都怪你阿玛没本事,一直都想让你嫁给好人家,结果你都十七岁了也没能找到合适的,也只能……”
瑛代倒是看得很开:“像咱们这样的包衣,还能指望嫁给什么好人家,能让皇家看中,已经是福气了。有本事又如何,隔壁的高大人够厉害了吧,可我听他们家仆都议论说,他们在到处张罗着要在明年冬天选秀的时候把高家大小姐送进宫,据说也想通过怡亲王的路子送到四阿哥身边呢。反正就是这个命,注定要进宫伺候阿哥的,晚去不如早去。只是我进宫了,阿玛和弟弟妹妹要照顾好自己。”
“你进宫之后也要好好的,别担心我们,淳格明年就十二了,也是越来越能干了,也多亏你当年发善心,非要收留这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这下倒是不用给你弟弟发愁找媳妇的事情了,哈哈……”
翁果图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吃饭前我到院子里喂马的时候,看到隔壁高家居然已经锁门了,就算今天是小年,又下了雪,也太早了一点吧。”
瑛代哼了一声:“这还不是马氏那个贱妇又作妖了,高大人前些天去外地办差,小高大人也外放到江南当官了,马氏和高三、四小姐还不得可劲得挤兑高大小姐。今天是小年也,外城的正阳大街戏园来了好几个有名的戏班子联台唱戏,她知道高大小姐那么喜欢看戏的人肯定会晚些回来,所以就早早锁门休息,就想把高大小姐关在外边呢,哼!下作!”
“别人家的事,你小声点!马氏夫人好歹也算你的长辈。”翁果图低声劝阻道。
“就兴她作恶事,还不许我骂她啦!”瑛代不服气地灌了一大碗酒,“这马氏有点长辈的样子吗,这么多年她有正眼看过我们家的人吗,不光是她,就是她的三小姐、四小姐,才几岁的孩子啊,就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想当初,陈氏夫人是多么温婉贤惠,小高大人和高大小姐对咱家也挺尊敬。我说这高大人也是的,要续弦可以,可这都找些了什么人,先是祁氏那个母老虎,现在又是马氏这条中山狼……阿玛你别瞪我,我也就这么一说……行行行,以后不说了!”
“是啊,陈氏夫人那是少有的好人。你额娘去世得早,咱们家里请不起教书先生,我又是个粗人没有文化。也得亏陈氏夫人当年把你抱到高家的院子,教你读书认字,你才算有了点墨水。”翁果图叹了口气,边喝酒边回忆起了往事,“想当初,咱家和高家是真亲密啊,高大人和我都是十三爷的手下,十三爷支持废太子,得罪了先帝,被贬到盛京苦寒之地了,我和高大人也都跟着去了,一去就是六年啊,我俩都在盛京娶了亲,然后十三爷总算被赦免,咱们回到京城,也有了你们这些孩子。只可惜……”
翁果图的眼睛有些湿润,“那年黄河发大水,水匪横行,那些皇子王爷们谁都不肯接这个苦差事,还是十三爷主动请命,带着高大人和我就去了黄河边。高大人疏通河道,惩治水匪,威震一时。我还记得那天,陈氏夫人带着晋儿(注5)和宁馨儿乘船来看高大人,结果半路上遇到了前来报复的水匪,护卫们保护着高大人和晋儿先撤退了,陈氏夫人和宁馨儿留在了船上被水匪劫走了。后来十三爷带着我们这些侍卫乘着船在黄河里找啊找,找了整整两天,还是十三爷眼尖,河水那么汹涌,还能看到那个飘着的木桶。我和两个侍卫跳到河里,把木桶捞起来,我打开一看,里面的小女孩不就是宁馨儿吗,她吓坏了,扑倒我怀里叫‘翁大叔’,我的眼泪就一下子出来了,那年她还不到六岁……”
看到瑛代听得认真,翁果图又猛喝了一大碗酒,把就要流出的泪水也吞了下去:“安顿好宁馨儿,高大人的手下说在黄河下游发现了沉船,我们想那陈氏夫人大概是不妙了,十三爷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又带着我们又在河里捞了三天,最后终于捞起了陈氏夫人的遗体,她已经……真是太惨了……我们弄了身干净的衣服,又找了几个女眷,让她们给陈氏夫人换上,把遗体收拾得利整一点,又买了口棺材,抬去交给高大人了。可没想到,他……他居然对我们说‘扔回去!’哎,我才知道这高斌居然这么狠。后来十三爷出面去找了高家宗室的族长,还是不行,怎么也不肯让陈氏夫人入葬高家祖坟。没办法,十三爷只好让我在京城郊外买了块墓地,先暂时把陈氏夫人安葬了。十三爷说,既然高家不管,那么他府里的包衣,还是由他负责到底吧。哎,一转眼这都过去八年了,今年过年的时候,十三爷还对我说,当年是他对不起晋儿和宁馨儿,要不是他当年非要带高大人去办差,他们的母亲也不会遭遇不幸,一定要好好提携他们,这不,刚开春,十三爷向皇上举荐,让小高大人外放到去苏州当官了……”
“好啦,阿玛,这事过去很久了,你也别难过了,来,喝酒喝酒。”看到父亲难过,瑛代又给翁果图倒了一盅酒,“说到这里,我还得感谢您,谢谢阿玛这么多年也没给我找个后额娘,现在看来也算是件好事了。”
翁果图又喝了一口酒:“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这高家也算是世代读书人,怎么在对结发妻子这事儿上,感觉还不如我这粗人呢!”
瑛代感慨道:“老话说得好,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来,阿玛,我们干一盅!”
一声清脆的碰碗声之后,父女俩都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相视而笑。
酒过三巡,翁果图又说道,“等会儿我出去了,你也先别关门,等高大小姐回来,让她在我们家休息一晚吧,今晚这么大的雪,可别冻坏了,反正今晚我不在家,也不用担心避讳男眷。”
瑛代笑了笑:“门是要留的,但是不能做得太明显,高大小姐可是个要面子的人呢!”
转眼就快到了三更天,京城外城的正阳大街戏园外,雪依旧在下,房屋和街道都白茫茫的一片。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高宁馨唱着刚听的《霸王别姬》的段子,大摇大摆地走出戏园,去“赶倒城”(注6)。深夜的大街上已经没有太多人,高宁馨也饶有兴致的边唱边走边赏雪景。不料还没走几步,只见前面的人在街头围成了一小圈,圈里还传出男人的叫骂声和小女孩的哭声:
“臭丫头,你撞到我腿了,把我的骨头都要撞断了,看你怎么赔!”
“嘤嘤嘤嘤……这位大爷,我不是故意的,你就饶了我吧,这钱我要给娘亲看病的……”
“怎么回事哪?”听到高宁馨这中气十足的问话,围观群众自动让了一条道,高宁馨只看见一个衣着华丽,气质却十分猥琐,一副小混混模样的青年男子手里抓着一个钱袋,对着面前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颐指气使。
可怜的小女孩满面泪痕跪在雪地里,抽抽噎噎地说:“爷,你就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娘还等着我抓药回去呢……”
“这小女孩看上去好生眼熟,莫不是刚才戏园里那个端茶的帮佣,她又是怎么得罪那位爷了?”高宁馨低声问身边围观的人。
一位围观的大妈同情道:“可不是嘛,一直在戏园端茶的红姨据说有了身孕,又生了病,得在家里养着,所以她的女儿就来戏园帮忙干活了,刚才出戏园的时候走得匆忙,不小心撞到了人,好巧不巧偏偏撞上了这位那二爷,他可是这几条街有名的混混,仗着自己的姐夫是‘红带子’觉罗(注7),打不得骂不得,成日横行街头、欺行霸市,可怜的小姑娘算是惹上大事了!”
小混混看着面前哭哭啼啼求饶的小女孩,还觉得不够过瘾,哼了一声,“算了,看到本大爷今天心情还不错的份上就放你一马,给我磕三个响头,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听了他的话,小女孩瘦弱的身躯在风雪中颤抖着,终于她咬了牙:“行,那大爷你得把钱袋还给我……”
小混混饶有兴致地掂着钱袋:“可以啊,那就看你的头磕得响不响了……”
“慢着!”高宁馨突然打断了小混混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要知道高家大小姐算不上是个面慈心善的人,更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小女孩跪在雪地里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让她情不自禁走上前扶起了小女孩。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小混混的兴致被打断了,气呼呼道:“你你你……是谁,竟敢搅本大爷的局?!”
“我是内务府副总管高大人的大女儿!”虽然对“老匹夫”有着诸多怨言,但是面对这种不讲道理的纨绔子弟,高宁馨也不得不拿出高斌的身份来给自己撑门面了,“只不过是碰撞了一下,就如此欺负人,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带这么不讲道理的!”
“啊哈,内务府家的大小姐,不就是个包衣奴才吗,我姐夫可是红带子,爱新觉罗家的!”不料小混混竟完全不把高宁馨的身份放在眼里,叫嚣着;“还不快给本大爷赔罪!”
“包衣怎么了,包衣也是旗人,也是良民!就算是奴才,也是皇家的奴才,是家主的奴才,不是你们这些货色的奴才!”面对小混混的咄咄逼人,高宁馨的气势丝毫不减,“‘红带子’不过是皇家的远亲,还算不上皇族宗室,我的家主是当今皇上的十三弟,铁帽子怡亲王!你要是觉得不服气,那我们到宗人府评理去,在大街上欺负一个小女孩算什么本事!”
虽然高宁馨和怡亲王允祥这个所谓的“家主”也没见过几面,但是这种时候也只能“拉大旗扯虎皮”了。
“哇,厉害了大小姐,不愧是‘侠义十三王’的家仆!”围观群众早就对这个横行街市的小混混极为不满,只是碍于他的“红带子”姐夫的身份敢怒不敢言,这回终于有高宁馨来出头,于是纷纷起哄支持。
软的怕硬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看到高宁馨完全把气势抢了过去,甚至连“铁帽子王”都搬出来了,小混混只能借机逃跑:“你你你……本大爷不和你一般见识……”
“等等!”眼看着小混混要逃跑,高宁馨喝道:“把钱袋还给小姑娘!”
小混混终于扔下钱袋,落荒而逃。
小姑娘赶紧上前捡起钱袋,揣进了怀里,眼里噙着泪看着高宁馨,“谢谢您,高大小姐!”
“这反应还挺快,这就知道该怎么叫我了。”看着小女孩感激而温柔的眼神,高宁馨感觉心里似乎有块地方要融化了,她伸手帮小女孩拂去头上的雪花,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绢递给小女孩,“小哭猫,把脸擦干净。”
小女孩认认真真地擦好了脸,正准备叠好手绢,高宁馨连忙说:“你留着吧,不用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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