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子安红豆「三」(1/2)
周渚清醒来时,天是暗的。
双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四肢乏力,头昏脑涨。可即便如此,睁开眼睛的第一秒钟,她意识到一个悲伤的、不可挽回的事实:“爷爷去世了。”
寝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关上,窸窸窣窣的两句交谈声响起,随后一切恢复平静。
“不是凌晨吗……?”她捂住眼睛想,五指用力,甚至有些粗暴。
C床的床铺传来轻手轻脚搁放物品的声音,周渚清挑起床帘的一角,看见了时典弯腰收拾桌面的背影。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16:30。
原来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下午。
而现在,是阴云密布的午后,并非凌晨啊。
听到她的床铺传来翻身的声音,时典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就着杂乱的桌椅坐下了来,准备等她醒来再进行收拾。
几分钟后,周渚清起床。一出被窝,一阵阴冷的风从阳台的门缝卷进来,冷得她肩膀一哆嗦,秋澄光急忙跑过去将门关紧。
周渚清走下最后一级阶梯,脚丫子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她弯腰:“我拖鞋呢?”
声音沙哑,还带有浓浓的鼻音。
原锦抒点亮桌前的台灯,橙黄色的灯光弥漫在室内,孕育了满室的温暖和柔情。
时典站起身来,双手先是落于裤缝两侧,等她穿好脱鞋之后,她走上去,张开双臂抱住她。
周渚清搂紧她的双肩,下巴搁在肩窝处,眼眶红了:“我没事。”
时典本该明天才回,明天才是假期最后一天,离开之前她便大声囔囔道:“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回来!”
然而,早上突然看见秋澄光发来的消息,她很担心周渚清,于是改变原来的计划,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周渚清憋不住哭了。豆大的泪珠沿着脸颊滚落,揪紧时典肩膀的手愈发用力。
时典轻轻地拍抚她的后背,鼻尖也随之一酸。
原锦抒和秋澄光站在一块儿,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一个难过地看向地板,一个背过身子,低下头擦了擦泪。
周渚清洗漱完后,秋澄光说道:“清清,我给你打包了饭。”
她把一份牛肉石锅拌饭放在她桌上,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因为刚刚爬上六楼,这会儿还在粗粗地喘着气。
“喏,超香的。”她替她揭开饭盒。
周渚清抱了抱她,脸颊贴紧她那柔软的发丝,低声道:“谢谢,谢谢你们。”
寝室很安静,时典收拾物品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地放轻。
窗外又刮起一阵大风,紧随而来的,是轰轰烈烈的一场骤雨。
妈妈打了个电话过来,周渚清放下汤匙,接了起来。
徐星栀的泪已经止住了,一家人正在忙葬礼的事情。
她安慰周渚清两句,尔后问道:“期予呢?”
周渚清一怔:“……在宿舍。”
“你姨说昨天打电话他都没接啊……”徐星栀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咽了回去,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周渚清语气的躲闪,还有回答时稍作的停顿。
“吃饭了吗?”她改口问道。
“在吃,光光出门给我打包回来。”
周渚清的舍友,徐星栀都认识。
“那要好好谢谢她呀。”
“嗯,我有的。”
“那……吃饭去吧……”徐星栀还想再说些什么,宋敏卿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电话这头,周渚清点头应好:“妈妈你也要记得吃饭呀。”她的声音再次沙哑,混着鼻音和泪水,难过地说,“爷爷走了,但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他不开心。”
“我知道,我知道的宝贝。你快吃饭去吧,吃饱饱的。”
“好。”
* *
吃罢饭,周渚清想去教学区的花园散步。
到了晚上就漆黑一片、和江期予一起去过的那个花园。
她谢绝了舍友们的陪伴,拿起一把雨伞,趁风雨刚收住的当儿,出了门。
从宿舍楼到教学区,很长的一段路。她没有骑车,徒步行走在红花绿叶落了满地的水泥地上。
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连衣裙,脸色很憔悴,苍白的唇,清澈的眼,低挽的发髻,瘦削的身形,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柔弱而凄美。
路过的人时不时回眸看她,男生女生、楼管阿姨……人们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转,来来回回,久久挥之不去。
他们仿佛在看一副曲婉灵动的画,又仿佛在看一群缥缈虚无、隐于青色烟雨中的亭台楼阁。
和这样的天气实在太契合了。
她的出现。
可是,周渚清感受不到那些或好奇或欣赏或赞叹的关注。
她感受不到,正如她忘了前一天,她还在为微博上那些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苦恼。
一把白色的小伞握在她的手中,如果她不这么高,伞尖会触碰到地板,像十九世纪欧洲的贵妇人。
可她很高,于是小伞便悬在空中,静静地挂在她的五指上,仿佛一个被吊起的小人。
走了远远的一程,她却一点也不疲惫。以往走个三五百米,她便可以累得气喘吁吁,可是今天,和微弱跳动的脉搏一样,她的呼吸也是轻而弱的。
她走到马路边上,过了马路向右拐,便是教学区的花园了。
天空这时候落下三两雨滴,周渚清没有撑伞。
绿灯亮了,她缓缓地走过去。
花园很幽静,只是在某个花团锦簇的角落,有一对情侣相拥而坐。他们没有发现一位不速之客,兀自沉浸在甜情蜜意中。
周渚清从他们身旁经过,走向更为幽深的花丛之间。
花瓣落了一地,红橙黄绿蓝靛紫……其中蓝色最好看。
她笔直地站立片刻,视线平静地扫过落于边边角角的花朵。接着,她改变了这半个多小时以来单调的行走姿势——她蹲了下来。
把伞搁在一旁,捡起地上的花瓣放在掌心里,雨珠还缀在瓣上,晶莹剔透,忽的往下一滑,落在湿漉的地面上,很快干涸了。
周渚清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右手五指张开抖了抖,抖落一掌心的花瓣,慢慢地站了起来。
站起身时,后背撞上一个人。
她惊讶地回过头,在一把偌大的黑色伞下,看清他的眉眼和担忧。
天很沉,很暗。乌云聚拢,天空一点点地往下坠。
江期予静静地看了她两秒钟,忽然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将她揽入怀中。
周渚清是受不得安慰的,一安慰,她的情绪便会爆发。她会将泪水和痛苦全部发泄出来,发泄在给予她安慰的那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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