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雅人之吻（1/2）
清醒状态下的西辰见到弥澈，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他没料到弥澈会还活着，还以为在苏曼门用他的身体逃出来那一刻，弥澈本人就已经死了，就算那时候没死，自己刚才的举动或许也会害死他，但所幸都没有。
“对不起。”西辰说。
弥澈拿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想着控制不了自己也不是他的错，便问：“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西辰：“原来你刚才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意识吗。”
“只有一点，”弥澈说，“我感觉好像在做梦，我想醒过来，我……对了！你一定不知道我刚才看见了什么，我见到了发生在这片大陆过去的事情，我看见了潜魔，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达纳古摩索，我还见到了……见到了……”
“苏曼门？”
“你怎么会知道？”弥澈很是惊讶，“难道说那些景象，你们外面的人也都看见了？”
“没有。”西辰摇头，“你不知道最好，走吧。”
弥澈顿时就觉得有些扫兴，他揉了揉肩膀，正准备跟上去，走在前面的西辰却忽然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你怎么了！”弥澈慌忙上前，发现他的脸色极其不对劲，怎么看都已经像个彻头彻尾的死人了。虽然他从前就白得毫无血色，整天阴气沉沉，然而现在弥澈是真真正正在他紧皱的眉宇间看见了将死之人的黑气。
西辰手上缠着的绷带也有些松了，垂在一旁，弥澈轻轻扯了扯，看见西辰那被绷带所遮住的皮肤，竟然已经腐烂了。
“你……”弥澈顿时就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他跪坐在西辰身旁，回想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
从一开始见到西辰，他就倒在枯木林里面，昏迷原因未知。如果他真的和那些会吸食亚民魂体的白鸦是同类，那么支撑他活下去的“粮食”就应该是人类的魂体。可是这些天来他从未“进食”过，唯一一次在荒藤酒家发作，还被弥澈打断。这么说来，变成白鸦但强撑着不去吸食活人魂体的下场……就是以另一种方式死去。
弥澈有些心痛地看着西辰，他并未完全陷入昏迷，不一会就醒了过来，他翻过身咳出几口血，全是污黑色的。西辰抬起手放在脸上，弥澈透过他的袖口看见，他衣服下的手臂也早已惨不忍睹……不知道他全身上下还有多少完好的部分。弥澈不知道他能否感知到疼痛，只是在这一刻，忽然就对这个一直以来他都颇有些意见的同行者生出了深深的敬佩。
“你这样多久了？”弥澈轻声问他。
“我可能撑不到抵达晨昏郡的那天了。”西辰声音沙哑，语气却平稳，他坐了起来，背靠大树，“弥澈，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听好。”
“嗯。”弥澈没由来的有些紧张。
“人类领地艾尔柏塔中有座名为朝夕的城池，是人族的王城，他们的君王，也就是朝夕王城的城主拉尔德，正预谋着一件大事。”
弥澈心想人族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就听见西辰说：“也许你会觉得这件事与你无关，你是精灵，潼恩大陆的任何纷争都打扰不到你们。可我预见这件事情如果达成，遭殃的会是整个大陆，千年前的灾祸将会重现没有人能够幸免。恐怕发生在你们罗萨德林的森林枯萎、湖泊干涸也来源于此，只是我目前掌握的情报太少，无法分析出其中的联系。”
“你要我做什么？”弥澈说，“你真的……没有办法再走下去了吗，我再多给你喂些我的血够不够？”
西辰有些无语：“你继承的是圣兽的力量，耀犀血不是让你这么用的，你不要再用用血救助我了，以后也不要喂血给任何人，你以后还会有更大的用途。”
“我知道了。”弥澈说。
“人族、亚民、精灵这人类三族各自水火不容，生活在自己的地方。拉尔德在艾尔伯塔的势力只手遮天，他想要做恶，人族领域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他，寄希望于亚民或是精灵更不可能，所幸大陆上还存在着这样一个组织，能有几分话语权。”
“是什么组织？”
“夏至联盟，晨昏郡就是联盟的领地。”西辰说，“当年精灵离开潼恩，人族与亚民交战，停战以后便成立了这个组织，作为和平的象征，精灵那边为了表明态度，也派了使者过来做代表，这也是为什么我告诉你去那儿可以找到你的族人。虽然夏至联盟从成立起就没起过作用做过实事，但好在他们保管着当年签订的契约，还有几分权力。”
西辰停下来，又咳出几口血，顿了顿说：“我一开始想要去晨昏郡，也正是想把这个消息带给夏至联盟的人，我在那里有名旧友，名叫奈哲尔，是晨昏郡的人族领袖。如果让他知道，他或许能够做点什么。”
“原来你的打算，就只是是把这个消息带到晨昏郡？”
“嗯。”西辰点了点头，“拉尔德的一切行动都是暗中进行，他在暗地里制造白鸦，把地牢里的死囚当作试验品运往亡灵岛。我猜拉尔德一定是暗中与什么掌握禁术的人缔结了契约，否则以人族的魔法，没法做到这种程度的人体改造。”
“等等，你是说，那些行走的活死人，居然是人族创造出来的！？”弥澈惊讶无比，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让他诧异的事情他没有说出口，那就是西辰在变成白鸦前，居然是名囚犯？
“没错，我希望你能帮我把这些消息带到奈哲尔手上，弥澈。”西辰露出了诚恳的表情，“他们的原意是要创造出一批能够听从指令的活死人，奈何第一次的实验失败，活死人虽然已成型，却没法听从他们，于是他们打算销毁这一批失败的试验品，然而在行动前，有人触发了那片森林的传送眼，因此本该被销毁的白鸦涌入弗拉玛，造成这种现象，也算是让他们的计划提前泄漏了。”
“传送眼的触发，有没有什么条件？”弥澈冷不丁问。
“地覆天翻的磁场催动，”西辰说，“或者是哪位神灵主动来开启。”
“我在被传送前，被我的贴身侍从剥出了心脏，触动了日光玫瑰。”弥澈轻飘飘说道，就好像早已忘却了那些痛苦，“也正是在那一天，耀犀将它的力量交付于了我，它让我在变成一棵树和背负它的使命之间做选择，我选了后者。”
“唔。”西辰点了点头，“看来传送眼开启的原因找到了。”
“所以，这算不算是我救了你一命？如果不是我，你可能就要和那些活死人一起被销毁了。”
“算吧。”西辰露出一个惨淡的笑，“你救了我许多命了。”
弥澈心中忽然涌上了不知道什么滋味，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了，气氛十分沉重。
“我这一生经历过许多事。”或许是生命即将消逝的缘故，西辰说话的语气从未这么温柔过，“而你会是我最后一个见到的人，小孩。”
“什么，你就打算……打算留在这里了？”弥澈根本还没准备好，“你不会立马死的，你要是走不动了，我就背你出这片森林吧。”
西辰摇摇头：“就算走出这里，我也抵达不了晨昏郡了，事情超出预料，我从一开始就高估了自己身体的状况。我原本以为强撑着可以到终点，现在看来如果再走下去，你们怕是要和一具腐臭的尸体同行了。”
弥澈打了个寒颤，难过道：“我会帮你把话带到的。”
“我相信你。”西辰说，“没有我你们冒然进入晨昏郡，会被当成入侵者拦下来，来，过来一点，小孩。”
弥澈凑了过去，西辰擦了擦嘴角的血，捧住弥澈的脸，在他额上轻轻一吻。
弥澈顿时睁大了眼睛，西辰的嘴唇冰冰凉凉，一股奇异的力量透过额头的皮肤涌入身体，好像有某种坚定而舒心的光芒渗透进了心脏。霎时间，林间的风都静了，只剩下枯黄的落叶下坠，遍地衰败征兆中，温情在两人间流动。
两人分开时，弥澈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西辰提醒他：“看你的手。”
弥澈摊开右手，发现自己的掌心多出一个泛着银光的印记，就像先前看见的西辰身上的那些弥雅人图纹一样，奇特又神秘，有些像羊角，又有些像一朵半开凋零的花。
弥澈有些挪不开眼：“这是……”
“弥雅人的艾迦彼图纹，晨昏郡的人都认识这个印记，看到它，他们就会知道你是我托付的人。”西辰说，“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消散，不过它在掌心，也不太显眼。”
“没关系，这个图案很好看，印在我脸上都可以。”弥澈随口说，心情愈发沉重了，只觉得肩上责任重重，同伴又要离去，他觉得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巨石一样喘不过气，“没有想到，像你这样接近永生的人也会死去。”
“死亡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西辰轻笑道，他今天笑的次数比以往那些日子加起来还要多。弥澈忽然就有种不认识这个人了的感觉，就好像以前的西辰都只是个冷冰冰的、模糊的印象，今天他才真正清晰起来，只可惜已经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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