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存危机（1/2）

十亿年以后。

太阳的核聚变更加猛烈，它释放出巨大的热量，炙烤着地球。江河干涸殆尽，地表草木不生，到处是毫无生气的荒漠，从火山口流出的暗红的岩浆在汩汩地四处蔓延。

人类在火星和木星之间，积聚小行星和宇宙尘埃，建造了一颗人造星，以接收来自地球和火星的移民，但那里狭小的表面积使得这种努力注定是杯水车薪。

留在地球的人类进入了最后的庇护所——地下生存空间，它处在地表和地核两个热源的夹层里，这个夹层随着地表温度的上升，正变得越来越窄。

第一医院异维度病毒科的医生伊云，穿过地下生存空间里的生存广场，走在回家的路上。最近，感染异维度病毒的患者明显增加，住院部人满为患。伊云的哥哥文德就是其中的一个。异维度病毒实际上已经自然转化为四维时空的生物，只是来源于其他维度，才保留了这样的称呼。人们普遍认为这是人类跨时空维度活动趋于活跃的一个结果。由于这种病毒的原型来自于另外一个时空维度，致病机理不清楚，所以即使只是治标，也难以应对它快速变异产生的层出不穷的症状。眼看着哥哥一天天地衰弱下去，伊云的内心既焦急又内疚。

生存广场是一个圆柱形的立体空间，直径三百米，高两百米，上方的天幕显示屏上呈现着此时天空的实景。广场的照明中部分地引入了外部的自然光，空气里泛着黄昏的微红。

他走在广场中间的石板路上，两边是绿油油的草坪，左右各有一个两米多高的，发出金属亮光的球体，固定在微微高出地面的灰色基座上。每个球体的前方，分别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同样的铭文：“本纪念球是为了纪念人类首次成功捕获并储存时空子而制成，纪念球内储存着的时空子群来自于五亿时空波年外的烁远星。”

实际上在这两个纪念球的异向时空力场里保存着的时空子群，只是人类捕获的第一批时空子中的一部分，其他的时空子保存在星际局，作为星际控制的备用工具，其中有些要比纪念球里的时空子到达地球的时间还要早一些。

——“‘自他关联’的时空子，‘自我关联’的时空子群，有了关联就如同产生了生命。它们会想念十亿年前分手的那些同伴吗？难说，而且不一定都分了手，比如‘自他关联’的时空子群，仍然保持着超距关联，无论它们飞向了哪里。这完全脱离了直觉——四维时空的直觉。没办法，我们是这个时空维度的生物。古人说，坐标和动量不能同时确定。古代的科技总是被无数个现代所取代。不能随便否定别人，因为你也不知道。”他想。

伊云从两个纪念球之间经过的时候，注意到它们正在微妙地改变着颜色——正在以自己的语言进行着对话。

东侧的纪念球由银色变为金黄色：“刚来的这几个人造菌好像性格很活泼，一直在闹个不停，搞得我心里乱糟糟的。”

西侧的纪念球由银色变为海蓝色：“你可以不必介意每一个人造菌的表现，它们作为一个整体还是很规矩的。”

伊云可以大致理解它们的语言，这种语言是人类赋予它们的，也许它们存在自己其他的交流方式，如同人类之间也会有的那样，那是它们之间的事情了。刚才它们提到的人造菌，是存在于纪念球的冷却水系统中的生物净化物，冷却水来自于地下生存空间的循环水系统。

——“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循环使用的，物质守恒嘛，在这个层次上是这样的，真空就不同了。人类和这些细菌各取所需，循环水在整体上回到了清洁的状态，其中的过程就复杂了，每一个部分都是自己的起点和终点。不能断章取义。”他想。

由于这种类型的人造菌刚刚开始被使用，所以目前只应用在从纪念球到时空移民中心之间的生存大街沿线的循环水系统中。时空移民中心就在第一医院的旁边，伊云总是从它的门前经过，里面经常是空荡荡的，看不到有什么人。他有时会把那里的房顶上，随着换气机送出的气流飘动的彩带，想象成电影里出现的古代的远行客船上成串的彩旗。

人造菌发出绿色的荧光，透过透明的循环水系统的管壁，形成了一道沿街的连续而柔和的荧光线。如同高山湖般地碧绿，因为不透明而更有质感。

伊云所住的公寓，是一栋四层楼高的正面宽大的建筑，深绿色的外墙不停地呼出氧气，墙面上流淌着薄薄的一层人工瀑布，发出清灵的声响，水珠随着调制空气飘落在他的脸颊上，带来一丝丝凉意。

他走进公寓楼，来到房间门口，房门自动打开了。房间里的面积不大，地下生存空间里的每一寸空间都是宝贵的。他在全感显示器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面前出现了一个漂亮女人的立体身形，同时飘出一阵微香，这是他的虚拟秘书，是按照他以前恋人的形象设计的。

“有一封来自时空际局的来信。”虚拟秘书说，她伸出右手，一份带印戳的文书出现了。

时空移民通知书

尊敬的伊云先生，经过6月10日的本月第二次抽选，您被确定为时空移民，请于6月15日前填写好附件一的登记表，发送给我们。填写说明请参考登记表下面的附注。

有关时空移民的情况介绍请参考附件二。

本月的时空移民转化时间定于6月20日，在时空移民中心进行，时空移民中心的地址请参考附件三。时空际局的工作人员会于当天上午八点，前往您的家中迎接，届时请您在家中等待。

如果您有其他任何疑虑或想要了解的问题，请随时与我们联系。

特此通知。

时空际局谨启

公元十亿零三千年6月11日

——“时空移民！”

伊云先是一怔，接着苦笑了一下，把身体靠在椅背上。

——“这么低的概率也会被我撞上，我还以为肯定会是去人造星的呢。”

这个月进行了两次抽选。第一次抽选十万人，其中绝大多数要进行人造星移民，这十万人也是第二次抽选的对象，从中再抽选出两名时空移民，分别移民次维时空和超维时空，其中超维时空移民还是首次。

休门想起了时空移民中心房顶飘动的彩带。

——“这张船票算是萨茵送给我的。”他想。

萨茵生存于远古的星际开拓期，是有史以来影响最大的时空学家之一，时空移民的理论基础源于他的研究。据他在书中的描述，次维时空是对一维以下时空维度的统称，超维时空是对四维以上时空维度的统称——都是人所难以直接感知到的地方。他的研究是基于在天文观测中无意间收到的一个模糊的宇宙信息，在成功地对这条宇宙信息进行解析后，他发现里面包含了一个发音为阿尔斯的异星人所构建的无限维时空结构。人类直到最近才发现，构建这个时空结构的前提之一是演化到现在的宇宙状态，于是有人推测，当时的萨茵很可能是接收到了来自未来的信息。

时空移民就是使用维度转出机，把人在四维时空的生命信息转移到他在其他时空维度的部分，使其在四维时空的生命特征量度值变为零，这样可以避免严酷的生存环境对人体的任何影响。维度转入机则是相反方向的转化设备。伊云是这个方面的专家。他曾经在一年前，参加过时空际局组织的维度转出机和维度转入机的设计竞赛，获得了一等奖，在给他颁奖的时候，时空际局的奥博局长还和他有过简短的交流。

奥博接近退休的年纪，他的面孔是多种表情的复合体，随看他的人的想法不同而不同，伊云当时看到他在微笑，评审组的其他成员看到他没有表情。

他对伊云说，“祝贺你获得了这次设计竞赛的一等奖，评审组对于你的设计评价很高。”

伊云说，“我在第一医院从事异维度病毒相关的诊疗和研究工作。异维度病毒是一种自然的维度转化生物，所以我比其他参赛选手多了一些经验。”

“你觉得你设计的独到之处在哪里呢？”

“我在设计方案里，特意采用了更为原始的技术，以便于在人类到达的其他时空维度和其他星球使用。”

“是啊，各个地方的科技发展水平千差万别，而所有的科技都同源于自然本身的规律。使用更多的原始技术，意味着更大的适用范围。”

“谢谢你的评价。”

伊云曾经有一段时间，非常期盼能移民到人造星上，因为他青梅竹马的恋人格芙——他的虚拟秘书的原型，前些年去了那里。

从他刚开始朦胧地对异性产生好感的时候，漂亮的格芙就是他憧憬的对象。那时候如果他在自己房间里，透过窗户看到格芙从外面回来，就会飞快地跑到门外做出要修剪草坪的样子，想借机和她说上几句话。格芙明白他的心思，其实她对伊云也抱有同样的好感。久而久之，两个人成为了无话不说、如胶似漆的恋人。

他们一起看反映远古地球人生活的电影。看到纷纷飘落的雪花落在露天的温泉池里，会羡慕得不得了；看到翻越雪山的象兵队，会惊奇地捂住嘴巴；他们一起读那时候的文学作品，被书中人物的喜怒哀乐所感染，好像时间从未远去。这种平静而甜蜜的关系有一天被打破了，因为格芙收到了来自星际局的人造星移民通知书。

一个星期之后，格芙给伊云发来了她到达人造星后的第一封邮件。

亲爱的伊云，我已经平安地到达了人造星。住在星际移民中心安排的临时住所里。我在整个旅程中几乎都在躺着，因为身心疲惫，无法起身。

在途径火星的时候，我想象着也会有人从这颗橘红色的星球起飞，前往人造星，与她的恋人分开。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是离别了，只感到无助的痛苦。

这里可以在地面上呼吸和走动，如同远古的地球，这让我感到新奇。阳光直接照在皮肤上，温暖而柔和。只是人造星的引力比地球小很多，走起来轻飘飘的，不知道长期下去对身体会有什么影响。

如果你能在我的身边该有多好。一想到你，我就会抑制不住地流泪。先写这些吧，等你的回信。

你的格芙

人造星纪元32086年 10月23日

格芙去了人造星以后，伊云开始时每个月都盼望着能中签移民去那里。这个愿望一直都没有实现。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格芙发来的邮件越来越少。伊云隐约地感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着微妙的变化，直到伊云收到了格芙发来的最后一封邮件：

亲爱的伊云，你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