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2)
折霜轻抚着路念兮早已不存一丝温度的冰冷脸颊, 心中千般思念万年酸楚,尽数化作点滴晶莹, 缓缓滑落至那曾将她温暖过的手背。
这是她命中所遇最最温柔之人, 无论斩风在或不在, 待她皆如亲人,三百多年, 未曾背弃分毫, 所有心事,皆可与其倾诉……
可,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念兮,你说的对,是我执意一错再错, 毫无底线。
不管多么不愿面对,折霜都不得不去承认,当年那场大火烧掉的,也许真是一具又一具被禁术侵蚀到不成人形的尸体。那个曾经双手干干净净的孩子,出于某种原因, 不得已杀了很多人, 那其中, 包括了她宁死也不愿去伤害的人。
纵是如此, 折霜也不敢将那些性命怪罪于玉珞,只因这一切本就是她一手造成的。
如今想来,五百年前玉落死时,玉枫和玉宸难道不恨吗?可狐族没有冤冤相报, 而是选择了息事宁人,于三百年中努力维持着两族间的表面和平。
不依不饶,不择手段之人,从来都只有她一个。是她,用最绝情,最残忍的方式,一步步玉珞将逼至绝路。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去怪玉珞太过心狠手辣?
——念兮,我后悔了……我该听你的,我真该听你的……
百年间,折霜心有三恨。
一恨此生不清醒,二恨曾经太绝情,三恨物是人非时,自己竟成局外人,可笑到连那一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在不断的猜测中愈渐愧疚自责。
她此一生,可信之人少之又少,却都为一段仇恨搭了进去。到最后,爱她之人因爱生恨,忠她之人尸骨无存,如今,她也只能轻抚着一具冰冷的身躯,怀念着再也回不去的往昔。
——念兮,你说,我是不是命中注定不配拥有?
——念兮,路念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何一一离我而去?玉珞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我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救她,你能告诉我吗?
折霜有太多话想对路念兮说,可就算还能开口,也再不能入她之耳。千言万语,终是在无言中沉寂于心间泥沼。
那强行压抑于心底那么多年的无助之感,在这一刻,就似鬼魅萦身般缠绕着一无所有的她,放肆喧嚣,声声入耳至诛心。
千百年来,除去梦境,她第一次哀恸到不可抑制地大声哭泣,像是一个做错事后再也得不到原谅的孩子,孤苦无助却又无处诉说。
就在这时,折霜忽然感受到一丝极其熟悉的灵息。
她抬起朦胧泪眼,怔怔望向路念兮用双手握于心间的那块狐玉,竟见两缕胎光于此间浮出,彼此相缠,难舍难分。
折霜颤抖着伸手将其轻触,竟于一瞬之间心下空明,步入共情之境。
没有人比玉宸更清楚自己的伤势情况,如今伴生灵宝不在身侧,又等同折了三成功力,自是深知此去再难回,早在决定强入折霜梦境之时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
他恨折霜先逼死玉落,再残杀玉枫,却终究记着一切都因他而起,仇恨之火不该再这样无休止的燃烧下去。
谢书林说他是种因之人,他便真将狐族遭受的一切报复算在了自己头上,不惜性命也要去弥补当日所犯之错。
玉宸本以为这世上除去玉珞再无一人在乎他的死活,而玉珞也终究是个孩子,日后有人疼有人哄,什么伤痛都会成为过去。只是他如何都没能料到,自己的孤注一掷,竟是害了路念兮。
那个不自量力的小妖,嘴上说着此生不过一时同路,却终究自毁内丹,在那迅速崩毁的梦境之中为
他强撑起了一条生路。
魂魄将散之际,路念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攥住了他的衣襟。
“找到折霜后,让她我回栖霞山吧……”路念兮紧蹙的眉心,于痛苦随着魂魄飞散的那一刻缓缓舒开,随之,眼中有了一丝释然的笑意:“我应和斩风葬在一起,他等我太久了。”
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傻的女人,将此生所有温柔尽数给了别人,留给自己的,只剩那无尽的枷锁,和近似残忍的决绝。
——我不需要一只狐狸保护。
——我不喜欢欠人情。
人情都不愿亏欠,又如何欠得起她一条命?
——三百年了,你既已不再恨,那可有将斩风放下?
——我已将斩风所在乎的一切守了三百多年,我若将他放下,一颗心岂非从此空空如也?
——既是空空如也,难道再装不下旁人?
——究竟是旁人,还是仇人呢?
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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