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好自为之-4（1/2）
酒酿丸子俞浩一个人吃不完。考虑是冬天，俞浩没有把剩下的倒出锅子放进冰箱，而是留在瓦斯炉上。
他洗了澡，出来看见牟云笙又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抽烟。
他刚从外面回来，户外有多冷、风有多大，俞浩清楚得很，更毋庸提他们住在高层。
俞浩在厨房看见猫咪正在玩前些天他和牟云笙一起去宠物商店买回的球，便往它的食盒里添了些温水，蹲在旁边摸了摸它的背。
生鱼片将毛球一推，低头舔着水喝起来。
俞浩的心里清楚明白，牟云笙不可能真的因为那点分红而高兴，可他也知道，他的高兴是真的。
但是，他为了单钰博的事情而不高兴，同样也是事实。
刚才俞浩就像对他说点儿什么，但念及那毕竟是他们的事，他说多了反倒不好。
“嗷。”猫咪扬起胖乎乎的脸，睁着大眼睛望着俞浩。
俞浩一怔，才知道原来自己刚刚叹气了。
他揉了揉它的小脑袋，看见它那双一蓝一黄的眼睛，想到牟云笙说它虹膜的颜色会渐渐地改变，收养的时候之所以是灰色，是因为还没有长大。
还没有长大。
俞浩对猫科动物不了解，原来生来就注定的眸色也会变吗？
生鱼片喝水喝得肚子圆鼓鼓的，翻滚到自己的小窝里乱蹭，软绵绵地一声声叫。
俞浩把它的玩具摆在它的爪子边，很快被它捞了过去，趴在毛球上玩起来。
他起身把厨房的灯光调暗，出来时往阳台一看，见牟云笙站在外头吹冷风，指间的香烟闪着隐隐的红光。
牟云笙穿得单薄，身子精瘦，风吹得他的身子摇摇晃晃，让俞浩产生错觉，以为他要掉下去似的。
俞浩忙走过去，拉开门，果然，一阵烈风刮进屋里，混杂着香烟的气味。
二手烟俞浩已经很久不闻了，突然扑鼻而来，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闻声，牟云笙转身，诧异地看着他，一边灭烟一边说：“穿那么点儿，赶快把门关了吧。”
俞浩却摇头，说：“你也没穿多少，才两件。这么冷的天。”
牟云笙走进来，手搭在他的肩上，带上了门。
“你果然还是很不好受吧？单律师没有告诉你，就去美国了。”俞浩随着他走进房间里，坐到床上的时候，抬头问往书桌那儿走的牟云笙。
牟云笙把笔记本的电源拔掉，拿过来交给俞浩，然后绕到床的另一侧坐下，说：“还成吧。”
“‘还成’是什么意思？”俞浩看他脱掉线衫，十分不解，说，“那天看到你和他吵架，我快吓死了。虽然你……嗯，可是我从没见过你和谁吵成这样，你当时……抖得厉害。”
牟云笙也坐进被子里，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俞浩片刻，笑道：“你还真是八卦。”
俞浩一怔，声音没了些底气：“我是关心你。你不知道，你那个样子，真的非常吓人。”
“你被我吓得还少？”牟云笙还是笑着。
“那不一样。我没有气魄、没有气势，太软弱了……不像男人。你吼我也是因为我真的不好，生我的气是应该的。可是……嗯，我觉得你和他吵架的时候……我说不好，总之……”他越说越苦恼，暗暗地气馁自己组织不起语言，叹气道，“你好像只是吵架，却没有气他——我真的不是吃醋，就是看你那样，又害怕，又心疼。唉，你别这么看着我，明明不高兴，还笑。”
牟云笙怔忪片刻，捏了一下他的脸，笑意却是不变，说：“我没有不高兴，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俞浩皱眉，望着他满是怨气，心想果真是没法让他说说心里话了。
见状，牟云笙的目光变得柔软，摸了摸他因为忍耐情绪而有些发烫的脸，思忖片刻，说：“其实呢，我和他这么吵，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想听吗？”
终于要听牟云笙亲口说他们的过往，俞浩莫名地有些紧张。他想了想，点点头。
“上大学的时候，因为不同校，所以我们见面的机会不算多。他们学校的作业……”牟云笙笑了笑，接着说，“大一那会儿刚去，课程紧、活动多，只有到了考试周的时候有点儿时间——如果平时够用功的话。他是个图新鲜的人，第一年就把那儿圈里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那年他生日，正巧我第二天有一门考试，可想到他几次来我们学校我都没顾上他，就出去了。那晚又认识了一群他刚交上的圈内的朋友，喝高了，递烟过来就抽，没想太多。但是……没想到第二天在酒店醒过来时，已经是中午了。那是我从小到大唯一一门要重修的课。后来才知道，那晚抽的烟里加了料，就是坐在他旁边的人给他，他再给我的。”
听到这里，俞浩屏住了呼吸，而牟云笙却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笑，继续说：“我挂了科，就和他吵。他知道那是什么。我那时身体不好，很容易成瘾，之后尽管能忍，可是别人递过来的时候还是想抽。当时我没多想，只觉得家里不是没钱，吸就吸上了没什么。但是听说他那年的GPA是全系前三时真的非常气，心想他考完了试玩得疯，就不管我死活了？——现在想起来怪幼稚的。那时我第一次意识到，他在乎的东西和我在乎的东西根本不一样。他是从来不用在乎成绩的，小时候他嫌我写作业写得慢，还争着帮我写。”
他说的这些话，有一段没一段，似乎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俞浩却听得明明白白，他轻声问：“后来呢？你们怎么和好的？”
“嗯？”牟云笙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后来他转到法学院，和我一起学法律了。”
俞浩的心好像漏跳了一拍，语言都哽在喉咙里，他只得拉住牟云笙的手，紧紧地握着。
“他都做到这份上了，我还怪他做什么？多没气度。”回想起当时的状况，牟云笙摇了摇头，“其实没法怪他，你看，我明明知道第二天就要考试了，还是和他出去。上瘾了，不想戒。这些都我自己的决定，事实上，我没有资格怪他。”
“牟云笙……”俞浩心里直泛酸，他吸了吸鼻子。
“你能想象我是那样的人吗？”牟云笙见他忧心忡忡，似笑非笑地问。
俞浩被问得心口一堵，愁眉苦脸地摇头。
“喜欢一个人，是会变傻的。对于这一点，我深有体会。”牟云笙苦笑，“听你说做人应该‘好自为之’，我觉得很对。人自己决定做的事，无论结果好坏，都是要负责的。我和他在一起总是非常累，非常非常累。有时他做的事我讨厌得不得了，可是想到那都是因为他喜欢我，又觉得很开心。一吵架，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但真的很生气。生气时觉得这个人最好直接消失算了，可一有麻烦还是想到他，想着如果他在就好了。累死了，自己的事都没法做。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恋爱脑’吧？陷在不健康的恋爱关系里，无法自拔。之所以痛苦，不完全因为对方，一直以来，我都学不会正确爱一个人的方法。所以，爱错人的时候，生不如死。”
俞浩看他说着说着，脸上出现了倦容，便去抚平他皱起的眉。
他正要放下手时，被牟云笙突然抓住了，俞浩怔了怔，静静地看着他。
牟云笙双手把他的手捧在手里，紧紧地握了握，喟叹道：“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爱你，但是爱你的时候，我觉得很放松，也很舒服。”
俞浩微怔，感动地笑了。
“我也觉得。”俞浩想了想，抬眼看牟云笙仍旧低着脸，“那我们以后就这么过了，都不变了，好不好？”
“嗯？”没有想到俞浩有朝一日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牟云笙诧异地抬头，继而微笑道，“嗯，好。”
俞浩突然意识到，说不定牟云笙真是一个特别特别懒的人，所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动也不动。是不是因为他小时候体弱多病的原因，所以才养成这样的诟病？他只有很少很少的精力可以用在自己想专注的事情上，其他的事，稍微吃力一些就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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