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2）

我坐在咖啡厅里一筹莫展。听说JK罗琳在火车上用餐巾纸写小说，那么唯一可以解释我无法写下去的借口只能是这个环境还不够恶劣。我烦躁地嗑着手中的打火机，那天到张以诺家里才发现井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到了我的外套里，这家咖啡厅禁烟，我也并不会，所以它对我来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一如井泽在我生命中的分量。一口气喝下意式浓缩，我突然感到一阵虚无。

自我和井泽一刀两断，或者说，单方面断开之后，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也不是没做过被人追债或是井泽老师找到我的梦，醒来对着有点潮湿的天花板发呆。张以诺住在学校后面的老式居民楼，爬山虎盘踞了大半面墙，没有电梯的楼道里一年四季都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他住在顶楼，下雨的时候不漏水，但总看到濡湿的痕迹，让墙壁泡软、发皱，无聊的时候我就抠抠卧室里的墙纸。

张以诺的房子据说是从一个退休的老教师那里租来的，他的老家还在一个划进市里不久的区，那是一片被遗忘的荒原。这个标准的两室一厅的客房本是用来接待亲戚，但随着大家都发现张以诺这人民教师做下去实在没有什么一夜暴富的机会，它渐渐积了灰，也就被当成储物间了。我睡在书的缝隙里，狭窄，但意外的安心。

鉴于我这夜猫子和高中老师充满了时差，平时也很难见到他。起床的时候他早已去守早自习，午饭晚饭也都在食堂解决。而我，就在他家厨房里做一些最简单的一人餐，实在不想弄就煮碗泡面凑合。张以诺过于坦荡，我甚至怀疑一切都是自己会错了意，但当偶尔碰到他时他平静的笑脸，我又知道我只是在利用他的好意而已。我并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如果我提出用身体或是金钱去偿还，倒显得高高在上，看起来他很满足现状，我也就这样得过且过着。

而井泽那边，我却是完全摆出了一副防御的姿态。走之前，我把卡留给他，他显然一分钱也没有动过，我知道这是他游刃有余的态度。他有自信我还会回去，就像是放风筝的人永远攥紧了一边，另一边飞到哪里也就无所谓。可怕的是，我内心深处也有一部分是认同他的，所以只能用大量的工作让心灵感到麻木。

只是原创相比起对井泽老师的加工，实在是太难了一些。自己创业之后没有了打工仔的心态，常常写到一半就开始自我否定。张以诺鼓励我，让我写完之后再投。没有了任务的我每天过得很悠闲，这里的生活没有小陈，没有井泽，没有严骕也没有江雨迟，过去好似一场旧梦，让我觉得那样魔幻的经历像是自己编造出来的一般。

悠闲的结果是堕落，我每天起来写写删删，总觉得找不到灵感。我把它归结于张以诺家的环境，但在我选择换环境的第一天，我就在这个咖啡馆里折戟了。关上电脑，脑海里的思绪依旧难以连成线。好像我只有那些感性的片段，一种无处排遣的情绪，堆满了胸口。可到底要怎么说出来呢？讲故事是一种天赋，我们很多人都误以为自己有，但许多时候又只是一厢情愿罢了。究竟是太重视而无从下手还是太无能而无处下手，这个问题过于残酷和直面现实，我选择拒绝回答。于是只能把注意力用来观察咖啡馆里的人类。

他家附近只有一个破旧的商圈，自然人不太多。北方春季大风的怒号阻挡了室外的客源，稀稀拉拉的人都分散地坐在室内，聊天、工作，又是一个平淡无奇的下午。店里放着Lost in paradise，王若琳那咖啡厅专供的声线让人更加昏昏欲睡。我的斜对面坐着一个男生，看上去二十出头，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穿着薄薄的冲锋衣，眼眶下面一片乌青，真可谓是平平无奇。只是这个男生频频叹气，摇头晃脑，把他那一头本就有些蓬松的头发抓成了一个鸟窝。我看了一会儿，觉得甚是有趣，笑了一下就打开电脑继续工作了。

之后的几天，我都在这个咖啡馆，坐同样的位置，喝同样的咖啡。巧合的是，这个男生也是。他的左手边永远放着一大杯冰美式，水珠凝在外壁上，不一会儿就洇湿了下面的纸垫。终于在这一天他第五次叹气之前，我坐到了他的对面。“你每天都在这，有什么烦心事吗？”

“啊，没有……”这个男生像是收到了惊吓，抬起头慌慌张张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盯着那张濡湿的杯垫。

“我没有恶意。”我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不知何时起它变成了我的一个习惯。“我一直在这边写东西，有点好奇而已。如果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也没关系，但是也不要自己太勉强。”

正准备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男生才低低地开口。“我遇到了一件很难拒绝的事情，但这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我没有想到对方是那样的人。”

“呃，你需要我帮忙报警吗？”我问。这短短几句话听起来十分危险，我脑海里已经有传销、卖淫、走私等等犯罪画面了。

“不不不，你误会了。”男生被吓了一跳，看我的眼神都变得几分畏惧。让人误会的明明是你的说辞，我腹诽道。“不是这么严重的事情，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签合同的那一天。如果我没有打名片上的电话，事情完全不会变成今天这样。虽然不知道这个男生在烦恼什么，但他也有同样的情绪。“你想做这件事吗？”我问。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男生陷入沉思。“我觉得这件事情和我一贯以来的坚持背道而驰，但是对方告诉我很多人在做。所以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的了。”

这就像是一条隐形的线。它就在那里存在着，并且在很久以前就被不以为意的我越过，可是越过它的日子，却像落入了它的圈套，浑身被这条线束缚，成为了牵线木偶，在它的指引下舞蹈。“既然你有坚持的事情，那就跟着你的心走。这还不简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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