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2)
三两家灯火,寂寂寥寥。
萧岁经过客厅,小花蜷在自己的垫子上,睡得正香。推门,不见踪影的那只猫忽地蹿出来,一副着急了半天的模样。
萧岁被蹭着腿撒娇,往里走一步,却见窗户大开,窗帘被卷得扬起来,床铺整整齐齐,没睡着人。
萧岁垂眼,盯着脚边的小东西,仿佛陷入沉思。
忘记了,小孩儿今晚不在。
这粘人的小野猫想是如平常一般进来陪睡,却被风吹关了房门,困在里面了。客厅的那位同伴又缺少友爱,毫不关心,翘着腿独自酣睡。
萧岁在门框边靠着,脚尖轻踢猫身,嗤道:“多惨啊,你。”
小黑转着圆溜溜的眼睛,似乎知道自己被嘲弄了,绒绒的尾巴从他鞋面上扫过,朝客厅的另一块垫子踱走了。
钟表滴滴答答,已是凌晨三点。萧岁理完新书的纲要,本有一丝困意,却因为发现小孩儿不在而失了睡觉的兴致似的,到厨房冲泡了杯咖啡,抬脚进了客房旁边的放映厅。
沙发上搭了条薄毯子。
戚岷游晚上好失眠,萧岁几次过去看,他都装睡着,生怕对方细究原因。可他在萧岁面前伪装不了,往往呼吸就重了,或是睫毛颤了,然后只能睁开那疲倦又清明的眼。
萧岁不问他为什么失眠,也不必问,小孩儿的心事复杂深沉,藏在眉间。
萧岁为他指了隔壁的放映厅,后来晚上萧岁在书房写作,他就一个人待在放映厅里,把以前没看过的、当时同学们说烂了的时髦电影都点播出来看,似乎找到了一个好去处。大多数时候戚岷游都会把一部电影看完,然后回房间,后来习惯了放映厅的小沙发,他有时看着看着会止不住困,扯过毯子倒不自觉地就睡过去了。
萧岁经常进来,大屏幕里的光线还在明明灭灭,沙发上的人蜷在那儿,乖得像只猫,且是只野猫,平白地显出一点孤独,惹人疼。
疼有很多法子,除了把人抱回房间,萧岁也把小孩儿压在这沙发上亲吻过。脱了上衣,肌肤相亲,探入身下,寸寸抚摸,戚岷游布了伤痕的身体青涩敏感,藏似地拱在他怀里,更紧张得用指甲抓红了他的肩膀、后背。
软毯上还残留了淡淡的味道,萧岁扯到膝盖上,没放起电影,倒颇为细致地看起了前面的观看记录。
回到家的戚岷游失眠得更厉害。
那次他狠了心,说了“恨何玫春”,又一晚上没归家,女人心急火燎,连酒都忘了喝,开着铁门巴巴地等了他一夜。
后来他回来,被纠缠着打骂哭闹,家里不多的摆设都被砸了两三样,戚岷游默默承受,眉眼却是冷淡的样子,眼睛定定地盯着她,像两口深井,里面幽冷平静。
何玫春被他的表情吓住,两只凸出黯淡的眼睛充满着某种预知的惊恐,她掐戚岷游,掐完拧住那一块皮肉,大声地逼问:“你是不是还想走?!你能去哪里?”
戚岷游眉头都没皱,像失了痛觉,半个字也不吐露。如果他真说话,一定像刀子一样扎女人敏感暴躁的心。
何玫春松开尖利的指甲,在小小的客厅里没方寸地乱转,碰倒几个空酒瓶子,最后又转回戚岷游跟前,手指着他威胁,“你要是再乱跑,我就把你锁起来!”
那一刹,戚岷游脸上有了细微的表情,像是露出了一个笑:“你把我锁起来,谁来挣钱?”
何玫春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我不会离开你,你是我妈。”因为酗酒,女人脸颊凹陷,眼眶发青,一副病态的模样,往日的美貌早已被蚕食,戚岷游拨弄了下她额边的鬓发,像是第一次那样珍惜,又像是最后一次那
样冷了心,“以后你继续喝酒吧,我不管你了,你也不用管我。”
何玫春的眼里透出一丝茫然,她任由儿子的手指触过自己变得粗糙的皮肤,张了张嘴,问出的话小心翼翼:“你不管我了?”
“你不能不管我,”她变得窝囊,抓住对方乞求道,“乖儿子,你得养妈啊。”
戚岷游眼神惊惑,也有质疑,可何玫春就是没有发疯,没有声嘶力竭,眼神讨好卖乖,甚至差点要含泪。
那之后,戚岷游接连地不着家,不归宿,何玫春并不怕,从那天的对话里,她已经吃定了自己的儿子,知道他不会摆脱自己一走了之。她又恢复了之前的本性,抱着酒瓶子生活,只是不再随便带男人回来,她知道那才是戚岷游最反感和厌恶的。
戚岷游又一次翻身。旧空调响得如风箱,中间还混杂着何玫春的鼾声,使他更加难以入眠,徒睁着双眼睛,看头顶模糊的天花板。
怕被抛弃,他妈最近收敛了很多,有一天甚至做了饭。
戚岷游侧头看向床上的人,那么瘦的剪影,脚腕没肉,只有骨头,蜷成一团,散着酒气,可怜又可恨。
手臂往脸上一遮,他胡乱叹口气,想得很远也很离谱。
没有人看顾,哪天,他妈会就这么一睡不醒了吗?
早上,戚岷游背着书包关上铁门,准备先去公园溜几圈儿,再上门做家教。
早晨空气清新,路上都是晨练的老人,放着暑假,倒没有他这样背书包的学生。经过“盛裕华庭”,他顿也没顿,径直走向不远处的一个早点摊,买了只饼。
在公园里绕了几圈,太阳渐大,戚岷游流着薄汗路过一翠竹掩映的长椅,本想装作没发现,想了想还是停在了那人跟前,喊了声:“妈。”
何玫春还穿着昨晚的睡衣,没洗脸没梳头,像是兴致来了才玩儿跟踪,此时母子对视,她尴尬又局促地撇头,眼神飘忽:“我来公园散步。”
戚岷游皱着眉头:“你快回去吧。”
她急忙跟上来,暴露了跟踪的目的:“你同学家住哪?你晚上都在哪儿歇?”
戚岷游一下子停住脚,像是心虚,但表情没有异样:“你不用管。”
何玫春手里勾着把黄色的旧钥匙,上面都是汗,她犹豫着,开口:“以后还是回家吧,你看……我现在很少带男……”
戚岷游猛地一眼看过来,一大爷正好从旁边路过。何玫春知道失言,噤了一下,才嗫嚅着:“昨晚你在,我才睡得好,不然我总失眠……”
戚岷游说:“不要骗我,你晚上几时睡过?”
他加快了步伐,留下匆匆的一句:“不要再跟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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