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2)
半晌,卫思燚妥协似地一摆手。
卫思宁神情一松,缓慢开口:“至多三年,臣弟必肃清雍州。”
“先起来吧。”卫思燚又灌了一口茶,靠在御座上捏鼻梁醒神,很是疲累,“朕怕是要未老先衰了,郭炳上书说需给武川增兵,朕上哪去给他找兵去,事情桩桩件件,都让朕头疼。”
武川是边地七大军镇之一,设有都护府 ,与北胡人新居毗邻。
卫思宁想起那日在京北大营听墙角,喻旻说要救乌桓只能靠武川都护府。
但对北胡和乌桓如何处置还没有明确的上谕,倘若要救的话确实需要增兵。
北胡人未来之前,武川之北一直无固定部族常驻,故而边患很少,相应地朝廷在此屯兵也就逐年少了。如今北胡日渐强盛,还刚吞了北夏,武川压力倍增,郭炳要增兵也在情理之中。
卫思燚独自想了一会,无甚头绪。顿觉带兵戍边,训兵打仗哪一样都不是易事,担心卫思宁吃不下这苦。
他叹了口气,再次朝卫思宁询问:“你可要想好,边地苦寒不比京中,去了再后悔可晚了。”
卫思宁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套下圆满了,贼笑道:“活儿当然不白揽,还需求您一件事。”
卫思燚瞬间警惕,早知他存着别的心思,不耐地看着他,意思是有屁快放。
“求您答应,今后不管局势如何,”卫思宁正色起来,“喻旻永不戍边,永不出战。”
卫思燚听完当即皱眉,颇烦,“他拿朝廷俸禄,自当为朝廷差遣。来日朝廷若需用他,朕岂能徇私。”卫思燚是觉得自家弟弟护犊子有些不分是非了,语气不觉也严厉几分。
卫思宁自知这个要求有些不太君子,他为皇家子弟,万事当以先辈江山为先。
可惜他活得本就狭隘自私,喻旻安危才是他头等要考虑的大事。戍边他去,开战他去,他只想把喻旻隔绝在所有可能发生的危险之外。
卫思宁敛下眉眼,言辞切切,“皇兄,臣弟孑然一身,一辈子就都这样了,唯一的愿景便是想要他过得安稳。他脾性过刚,臣弟怕.....”
卫思燚瞧着弟弟,他平日恣意快活,何曾为了谁如此低微求人,心中多有不忍。
“行了行了......”卫思燚摆手打断他,这是作出让步的意思。
卫思宁躬身一拜:“多谢皇兄。”
卫思燚随即又道:“你也不要将他看护得过紧,既也知晓他脾性过刚,不一定愿意被拘着。”话到此处又转了个向,忍不住训斥道:“何来孑然一身,你有朕,还有思安,我们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此话今后慎言!”
两人又说了一会雍州之事,时至正午,卫思宁这才告辞。
卫思宁道:“待回去安排妥当后,近日就走。”
“嗯。”事情已经盖棺定论,卫思燚眉头一松。
又忽然想到什么,忙叫住卫思宁,道:“走之前去祭拜一下父皇母后。”
卫思宁跨步的脚略微一顿,半张侧脸罩在光晕里,半晌才点头应道:“好......”
他听见皇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无奈,“母后过世多年了,有些事该放下就得放下,背负太重平白伤着自己。朕时常想起你小时候.....”似乎是牵动某段不愿触及的记忆,他颓然地一摆手:“......罢了,去吧。”
上任的日子已经定下。
雍州形势复杂,未免雍州官僚难为己用,需要从京中带去一些人,领兵的、管钱粮的、管人事核算的、管刑名赏罚的都必不可少。
时间急迫,要忙的事情也多,等诸事安排妥当后正月已经过完了。
走之前喻旻特意宴请了一些好友,明里暗里将喻旻托付了一番。最后一件事是要祭拜一下双亲。
牌位供奉在帝后大婚的永明宫。
二月的盛京城多阴天,常常伴着风。卫思宁换了一身素净衣衫,手里提一只木匣,在长长宫道穿过。
前日堆砌的积雪开始化了,鞋子踩在宫道上还有咯吱的细响。
从前这个时候母后会在未央宫的梨树下埋几坛新酒和一些果酿,等到梨花开谢之时掘土挖出,风味最好。
他最喜欢的便是百香果酿,用岭南地的百香果加些香奶和新酒做成,吃一口能甜上好久。
想来这都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母后还疼他。
先皇后有三子,他最小自然最得宠,从小教养在母后身边,茶书诗经,皆是亲自教导。
她是出生名门的女子,后来为一国之母更是高贵异常,性子也就孤高些。卫思宁从小按着她的心意教养,倾注的心血自是不凡。
卫思宁想着往事,想着在未央宫的那十几年,他在母后的臂弯中长大,却最终没能长成母后想要的样子。
那时候先皇后病中卧床,唯一割舍不下的是膝下幼子。想着她还有力气,便张罗着给卫思宁寻一个好姑娘,就算见不到两人成年完婚,却也算是了却遗愿。
卫思宁少不更事,心思纯明,趴在榻前满面真切地对皇后说他不喜女子。
先皇后病得恍惚,但这话她却听得明白。
她一生最重仪态,突如发了狂的病猫,伸出枯槁的手拽住卫思宁,神色狰狞,像看恶鬼似的盯着他,半晌呕出一口鲜血。
先皇后嘴角挂着腥红血痕,双眼慢慢从惊愕变成真心实意的嫌恶,就那么一直,一直盯着卫思宁。
多少个夜凉如水的夜,卫思宁在梦中被那张脸惊醒。
他与母后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不亲了,仅仅说不亲太过轻松了,不如说疼他如命的母亲从此将他视作毒物,看他的眼神也总是带着怨毒。
是了,他的母后一生端庄贤德,礼法纲纪向来奉为圭臬。未曾行差踏错半步,往那一坐一颦一笑都是母仪天下之姿。
这样的母亲却养出他这样大逆不道颠倒人伦的儿子。
这样又过了一年。
春天的时候先皇后已在弥留之际,皇子公主们皆跪守榻前,御医们已经无力回天,宗正官守在未央宫外随时准备报国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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