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2)
谢青疏是被屋内食物的香气唤起的,还没明白这股味道因何而来,就听到一声“你醒啦?”声调上扬,带了点兴奋,“我今天给你烤了兔子!”
谢青疏愣了愣,还带着睡醒的沙哑,慵慵懒懒地去问,“是你捉来的吗?凤夕。”他在此处待了五日,因着腿断,连床都下不去,每日吃的都是山间鸟雀替他们找来的野果,唯一吃的荤食是旁边洞住着的野鸡精送来的鸡蛋,如今听到有肉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都让你不要叫我名字了,”凤夕有一些不高兴,可还是继续回他,“是呀,我听隔壁二花说凡人受伤只吃野果好得比较慢,要吃肉才行。”
谢青疏哦了一句,终究是藏不住自己那点好奇心,他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便是在人间,也难能见如凤夕一般良善的人。偶尔多想,也怕自己是落了另一处陷阱,这话在肚里滚了好几个来回还是说出来了。
那人端了烤好的野兔走到他面前,只平静道:“精怪重因果,你因救我而受伤,当然是要还回去,而且...”谢青疏“嗯?”了一声,不明白为何凤夕停顿。
“而且不知为何,我一见你便觉有缘,”他似有些疑惑,“感觉太过玄妙,只能说是宿命。”
如此听来,凤夕和上京街头摆摊算命的许半仙倒有些相似,说的都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只是许半仙是江湖骗子,天天“夫人我看你印堂发黑...”要破财消灾,而凤夕却是正经的海棠花妖,得了上天一线机缘。
谢青疏也不懂,他只听到有缘二字,便觉得高兴,兴之所至便想逗弄凤夕。
“既是有缘,那凤夕不如告诉我为何不能直呼你的姓名?”谢青疏朝着前头看,一双桃花眼无神平润,可语气尽是狡黠,“我将本名告知于你,凤夕不欲说,怀青我可真是伤心!”说罢一抚面,作了一番悲伤状要隐住嘴边闷笑可真是不容易。
话还未说几句,便叫了几声凤夕,倘若谢青疏能看得到,必能知晓面前人满脸红晕,是含羞带怯,美人微愠。
“你...”凤夕一时气急,将碗用力地递到了谢青疏的怀里,“你自己吃吧!”说完几步离远,似乎是出了房门。
他依旧不说,谢青疏心想,只是想要打趣几句,怎么这么不禁逗。可谢青疏也不知自己现下模样和那些奉行喜欢人就欺负他的毛头小子有何不同,智商都被吃到了狗肚子里去。
离了凤夕,他才露出一点世家公子的样,端平碗筷,不急不躁地去夹碗中仍然带香冒油的兔肉。只是这动作太慢,动一动就要停三下,让人看得焦心。
谢青疏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叹气,有人不情不愿道:“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喂你。”
谢青疏失笑,原来没走。
凤夕此人,嘴软,心更软。
可谢青疏是何人?是给他一点颜色便要开染坊的货色,方才那副端方不语的薄皮被撕下,他没脸没皮地凑上去问:“哦?原来凤夕没走呀!我还以为只剩我一个,叹气要如何吃饭呢。”
谢青疏如此无赖模样是有原因,一是他撒谎自己来自北疆市井,上山本欲寻药草,不小心落了那处蛇洞,才遇了凤夕,二便是他实在忍不住,想要逗着凤夕玩。
美人含怒,实在有趣。可他看不见,想到此处,谢青疏不由地叹了口气,真是可惜。
凤夕也不理他,谢青疏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半晌才有东西递到了唇边,他展颜,张嘴欲吃,没曾想除了肉,舌尖还碰到了另一温热的东西,他不知何物,还疑惑地舔了舔。面前人抖了一抖,谢青疏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舔到的东西是凤夕的指尖。
他沉沉一吸气,太过失礼了,面颊又有升温趋势,若是在夏国,这种做派便是赤裸裸的登徒子,虽说他已差不离。谢青疏暗啐了一口自己,凤夕却不在意,只是又撕了一块肉递给谢青疏,经历了方才的事情,他也不再作妖,只是端端正正地吃完了凤夕递给他的肉。乖巧的样子让凤夕还生了疑惑。
日子不温不火的过着,隔壁家二花还替谢青疏做了一个轮椅,能让凤夕推他出去晒晒太阳,他的腿在照顾之下,也不似最初那么痛。
除了眼睛未好透,有一事实在不如意——谢青疏已近半月未曾沐浴。虽说此时刚入春,可身上隐隐的味道在提醒他自己快馊掉的事实,凤夕每日会替他打水让他擦拭,可终究是不太爽利。
这日,谢青疏终于受不了了,皱着眉问凤夕,“这附近可有什么能够洗澡的地方?”凤夕应他,声如翠玉,“有的,你可是要去?”
谢青疏点了点头,“得要劳烦凤夕。”那人嗯了一声,将谢青疏抱起放至轮椅,带到山间一处小湖处。
说来也好笑,那花妖每日要听谢青疏叫几十遍凤夕,最初还会纠正,后来便是自暴自弃,而这谢青疏一开始被凤夕抱着还会面红耳赤,千百般不愿意,可如今却是面色不变,毫不在意。若说起缘由,二人不过是破罐子破摔。
青寂山是座独山,却不知从何处来了水源,在山腰落了一处湖。此湖不大,却是清澈见底。
今日圆月入了水,偶尔山风吹过,微波荡漾,碎了一轮月明色。湖边草木无声,只是静静看这一人一妖,偶有鸟雀啾啾朝下和凤夕打招呼。
“可惜你看不到,山间萤火颇盛,飞舞的时候很好看。”
“此时还有萤火?”谢青疏疑问。
凤夕应了一声:“不知人间如何,青寂山是有的。”他弯着眼睛去瞧,“我未化形的时候扎根于此,四季枯荣有时,看多了便颇为无趣,每日的快乐便是抬头看月亮,然后萤火虫在周围乱飞。”
凤夕边说话边把谢青疏抱起,朝着湖边去,等到了一块平稳的岩石处才将他放下,“那时候青寂山还有人。”
“人?”谢青疏疑惑,他将发带取下,黑色长发落于腿间,偏头朝着右侧,纵是看不到,也能明白他在认真地倾听。
“嗯,一个小孩子,”凤夕似乎陷在回忆,“自我有了意识,他就在这里,从五六岁的小娃娃一直长到十三四岁的少年郎。他刚开始什么都不会呀,想要吃肉,却总是被山里的精怪逗得团团转,后来他好像是放弃了,就开始吃野果野花。”
谢青疏笑了一笑,说:“他还挺聪明。”
“山里有了意识却未有形的草木却怕他,因为被吃掉实在是不开心,”凤夕顿了一顿,“可那孩子好厉害,他从来不吃那些能有机缘化形的东西。旁的妖说他开了天眼,不是寻常人。”
谢青疏听到此刻,心头便有些不舒服,虽然不知这感觉从何处而来,他没吭声,只是继续听下去。
“后来不知为什么,他老是坐在我身侧,和我一起盯着这片湖。”
“你也和他一起看过萤火虫?”语调微酸,二人不知。
“嗯,看过很多很多的夜晚。”凤夕温柔话语,将谢青疏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双脚入了水,一捧一捧的替他湿发。
“后来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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