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2）
路小宇坐在出租屋自己的电脑桌前，他已经对着搜索页面发呆发了快要十五分钟了。若不是身后隔着门板，林静敲了他一下房门的动静，和那句“我出去一下哈路小宇，有什么要我帮忙带的给我发微信。”，他可能还得继续发呆下去。
阴差阳错跑到方南家里度过的那一天实在太过难忘。直到现在，他都记得当天傍晚从超市购物回来以后推门看到的情形。
那个画面如此清晰，路小宇唯恐它们会停留在他的脑海里一辈子。
方南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夕阳一层碎金一样的铺在他的身上和侧脸上，他的表情安静，放松得如同沉湎在最轻飘飘的美梦中。一只胳膊被他枕在耳侧，另一只手落在身前，搭在无意识微微曲起的腿上。那个动作分开了他的衬衣领口，头两粒的扣子没有扣上，直接就能看见下方那一道若隐若现的锁骨。
方南大约是很瘦的，而在此之前，路小宇从没意识到过这件事。
他看见原本还叽叽喳喳的阳阳分外小心地轻轻放下会发出声响的塑料袋，爬到沙发上扶起方南的脑袋，将方南的脸重新枕到自己的膝盖中间。
而这样，方南居然都没有醒。
男孩看了看路小宇，冲他竖起一根手指头贴在嘴巴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做着嘴型，很小声地告诉路小宇说：
“让爸爸睡吧，他平时太累了。”
那天，男孩没有吃上他心心念念的饺子。当路小宇把所有的东西收进冰箱，轻手轻脚带上门离开时，回头看见的，仍然是小小的男孩捧着方南的面颊，支撑着他的脖子，不让他睡得太难受的画面。
他的心一路上都诡异地缩着，就算回到家里，又洗过一个澡，最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很久以后，那种感觉都徘徊不去，堵满了他的胸口。
他的微信叮里啷当地响了一气，路小宇打开手机一看，是家庭群里路母又发来的一串新闻转发提醒，大意也就是些近来新出的报道，外卖太脏，吃了得病之类的，然后又另外发文字和语音，提醒他一定不要偷懒，要自己做饭，吃得干净营养，好好照顾好自己。
路小宇成长在平凡的普通家庭里，一家三口的关系虽不算朋友那般融洽，但总会时不时的相互关心。尤其是离开家乡，上北京来之后，隔得远了，父母的叮咛和唠叨，还是时常让他觉得温暖感动的。
他调出输入法，本想打一个“知道了”过去，却在按下确认输入键之前鬼使神差地把文字删了，改给母亲回拨了一个电话。
“喂，妈？就我每次回去你都会做的那几道菜，我想自己在这边做着试试，你有菜谱没？有的话给我发几个过来吧。”
隔天，路小宇是带着两只小布袋去上班的。这个礼拜，他们的任务是去已经属于远播下辖的物业走访，实地考察过后，对已经在运营的商户项目和运营模式提出可行的改良意见。依旧是分小组行动，依旧是完成报告以后做集中考核，唯一的不同是这次的考核将不再如同上周一的评审会那样具有随意性，同时，还增设了一个小组内互评的环节，最后的得分会综合这段时期以来每个人的表现，从而得出一个最终的定岗方案。
所有的管培生都是需要轮岗的，但最初半年里入职的第一个岗位，也将是最重要的，甚至会影响到将来成为储备干部后公司对个人整个的培养方向。所以每一个新人都是卯足了劲，要在这次的考察中好好表现。
上午是说明会，由于部门里出差的人多，是由张士峰亲自主持，为他们每个人讲解实地考察中需要注意的事项和分配给每个小组的行程规划。讲解完以后，各自分好组，拿上证件，吃过午饭之后就差不多要准备出发了。
路小宇本来以为这样的安排他的时间应该是足够的。但张士峰开起会来经常节外生枝，往往情绪上来以后总会脱稿和他们说些有的没的，再加上分组的时候几个性格犹豫的组员迟迟选不好自己想要负担的分工，又耽误一会。等到他终于得空的时候，已经都超过中午十二点了。那是所有人理所应当应该开始午休的时间，路小宇却撇开众人，抓起一只包气喘吁吁地开始往电梯口赶。
方南的办公室在二十九楼。
办公室门外轮值的秘书此刻也在艰难地等候。上午刚一上班，方南就给她交代下来，他有重要的工作要处理，任何访客都必须等到他忙完再来接待。谁想他这一忙，就是整整一上午，中途连趟厕所都没有出来上。午饭她反正是没打算正经吃了，刚刚已经手机叫好了外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工位上，掏出手机来。
才刚点开一部缓存好还没来得及追的电视剧，就看见路小宇慌急火急地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
秘书吓了一跳，忙推开椅子起身来拦他。
“南——方经理他不在吗？”路小宇问。
“经理在忙，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那……”路小宇焦急地看了一眼手表。再过半个小时，他们的商务考察就要发车了，这个时间，其他的管培生都已经在吃饭了，如果半个小时内方南都没有忙完，那今天他就没机会把手里的东西给出去了。
他本想干脆让方南的秘书代劳，但一想到自己这么做，本身也是件奇怪的事，就更不想被其他人晓得，惹人笑话，干脆便憋住了什么也没说，答了声“那我等会吧”，就自顾自到前台边上一列的长沙发上坐下了。
秘书见他这样，也同样一头雾水。哪来的这号人，脖子上倒是挂着工牌，可说来找经理，又不说有什么事，哪有这样话说一半的，闷头闷脑自己倒坐下了，真够怪的。
她瞥路小宇一眼，心里腹诽着也坐回自己的工位。
此时此刻，方南正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打电话。
“当年收购富海控股的条件是把公司现行的所有销售、工程部门全部并入远播。为了表达诚意，还成立过一个专门的战略管控委员会，从远播这边的设计、财务、合约部抽调了十几个人过去监督重组。谁想到实际执行的时候陆家翻脸不认人，所有原富海的管理层进入远播全部采取降半级录取，而且当年拿不到年薪谈判权，大部分的高层被迫离职，原本的工程负责人也被调去远播国际监管一个非洲商住混建项目，那个项目在当地影响力很小，而且此人还不是直接通过远播国际，而是通过远播国际下属的一个海外投资拓展公司行使管理权，统共才干了不到半年，整个部门就被总裁办给裁撤了。之后所有原富海进行中的工程项目全部集中替换过一次施工单位，由原本的承包方改换成一家从来没合作过的公司，所有的建设工程合同造价跟着就提高了一倍不止。”
“套壳的合同罢了。”电话那头冷笑一声，“自己和自己签协议，玩儿的什么意思，不就是为了方便把账面上的钱转走。”
“还只是冰山一角呢。”方南下结论说，“后边的还查吗？”
“为什么不查？”郑铭源口气轻快，丢给他一个反问句，好像挖出这种脏事儿他一点不觉着着急，反而还觉得很有趣，甚至心情大好的称赞了方南一句，“你这么能干，我干嘛不让你放手去查？”
听着他一以贯之的轻佻语气，方南没做任何的表情。
“我是个人，不是神仙，也不是电视剧里的特工，能上天入地的，你想让我开展工作，至少得给我点资本让我找上帮手吧。”
“你的意思是远播里边现在有能用的人？”
“这儿的情况比你想象得要严峻，现在派系划分得很明显，但支持你二舅的那一帮人被打压得很厉害，我担心越往后，愤而出走的人会越多。”
“可我二舅现在又回不去，还搁疗养院里躺着呢。”
“那我也不能给人画饼吧。”
郑铭源忽然笑了。
“他们不知道你是我的人？有我的名字还不够？不好用？”
方南撇撇嘴，实在懒得和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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