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2）

张士峰那天确实是喝多了。

最后架着他的胳膊，把他从餐馆门口的台阶往下拉的那几步路，路小宇自己都走得摇摇晃晃。

他是陪客，又是来做说客的，自然不能比张士峰喝得还少，凭他一个，很难架的住发起酒疯来除了豪言壮语就是双手在空中振臂挥舞的张士峰，只能打电话去请外援。

他的那通电话是打给方南，半小时过后，方南就赶到了。看见眼前一大一小坐在马路牙子上醒酒的人，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张士峰嘴里依旧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见到方南，一个劲的傻笑，差点还要上手整个人扑到他的身上，被路小宇及时拖住胳膊拦了下来。

“抱歉，老大说他今天高兴，一个不小心没拦住他那杯子。”

路小宇望着方南，有些歉然地说。

方南原本卡在喉咙里的那些问话也就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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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这段时间，远播整肃了不少，张士峰自然是高兴，也知道路小宇打从入职开始就受他的照顾，这会儿他俩硬凑在一起喝酒庆祝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多半是张士峰拿的主意，方南心想。

他朝路小宇点点头，两人合力，一人将张士峰一条胳膊扛在肩头，架起了他东倒西歪的身子。

“再高兴也不能这么灌酒啊。”方南小声说，“你才刚出差回来，他该让你好好休息。至少，也等你去了公司报道，环境、岗位都重新适应了以后再说。”

“南哥也知道我要去新部门了？”路小宇忽然问，“我也是刚收到邮件通知不久。南哥消息灵通是自然的，但你一向不会八卦公司内部的事，还是说——这次去东南事业部报道，是你指名要我的？”

路小宇半背着张士峰，目不斜视、气喘吁吁，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全然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让方南一下愣住，不禁侧过脸去偷偷瞥他一眼。

路小宇却已经开始心无旁骛地从手机软件上叫网约车。

十分钟之后，一辆帕萨特打着双闪缓缓驶来，方南仍在思考着方才路小宇那句无心之语的寒意，不知该如何回答，连路小宇朝司机挥手的动作都没注意。

路小宇废完九牛二虎之力把张士峰安置进汽车的后座，才一抹额头，回头扯了扯方南的西服袖口。

方南再定睛下来看他时，才发现路小宇也是一身酒气，满面酡红的。

“我脑子也怪晕的。老大这会儿还有我，再过一会儿我要是送完了他，搞不好自己都得在大街上找不着路了，南哥，你和我一块吧，万一送了老大回家，我还这样，你就随便找个咖啡馆把我塞进去，让我醒醒酒，起码别睡大街上。”

那还是路小宇第一次这么自然地对方南说出请求的话。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神湿漉漉的，说话的时候红着脸却又乖顺的模样，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抽泣一声，就成功让方南心软了的样子。

方南哪里可能说出拒绝的话。二话没说，也把路小宇推进了后座，紧挨着张士峰歪在靠背上，自己则掏出手机打开导航，坐到副驾驶座上开始给司机指路。

整个路途都很安静。张士峰最后干脆脑袋碰着玻璃窗就睡着了，后座除了他时断时续的鼾声，再没有别的动静。

方南两眼盯着窗前的路面，却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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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将郑铭源请出公寓的时候，他们闹得不大愉快。但他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一转头就让人事发布了任命公告。要知道即便是以他的地位，从集团里要一个人，也有诸多的程序要走，能这样雷厉风行把任免定下的，除了现在名义上掌管着远播巨大多数项目资源的郑铭源，再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方南知道他那意思，既是警告，也是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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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却拿不准路小宇心里的想法。

以现在路小宇的心性，只怕早就看出其中的不同寻常，方南担心他或许会因为这样一种表态和觉得伤了自尊，可能会生气，也可能会感到迷茫。

他一度想要去解释些什么，对方却没有给他那样的机会。

毕竟路小宇的一张脸上，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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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方南安慰自己说。

他正思忖间，车已经到了目的地。

路小宇并没有睡着，他借着张士峰自己的指纹开了手机锁，给张士峰的太太打去一个电话，小声不知说了些什么，便打开钱包，塞给司机一点小费，又在方南肩膀上一拍。

“走了。”他神神秘秘对方南说，“嫂子要亲自下来提人，咱们再留着，就要殃及池鱼了。”

他说话的时候还挤挤眼睛，一脸调皮的模样，看得方南一晃神，本能地也对路小宇笑一笑，就那么被他连拉带拽地弄下车，沿着人行道一溜烟地跑了。

方南小跑间一直打量着路小宇的脸色。那张脸上的红倒是退下去一些，但额头和鼻尖上还留着一层冷汗，他心里想着路小宇做过的交代，不自觉拉住对方的手臂，说：

“要不，我们就近找一家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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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南自觉那句话问得并没有什么不妥。路小宇却看他一眼，笑出了声。

“南哥，你没怎么照顾过喝醉酒的人吧？”

方南都给他问得愣住。

“要是真喝醉了的人，你这么问，难道他会老老实实地回答你一句好的吗？要是真喝醉了，哪里还会惦记着什么咖啡馆，只怕连自己打电话叫来的人是谁都不认识吧。”

他这么一说，方南就明白了。

路小宇清醒得很，或许有一些酒精敏感，上脸上得厉害一些，但从头到尾，他就根本谈不上喝醉。

“今晚上是我灌的老大。”路小宇见方南的脚步顿在原地，伸手一拽领带，好好同他解释说，“我故意那么说的。上车前老大还没睡过去呢，要是我不作出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样子，赶明儿等老大酒醒了，非窜到部门办公室来揍我不可。”

他对方南耸耸肩，三言两语就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个干净。当然这解释也着实让方南大吃一惊。

“你为什么要……”

他话还没有问完，身后便传来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

深夜里的北京城，大道上开车的什么人都有，一辆深红色的跑车和闪电似的飞驰而过，只怕又是什么公子哥大晚上的在搞飙车par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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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宇一个眼疾手快将方南整个人向前一拉，带到怀里，远离人行道的边缘，自己又转过身去，不动声色地和他互换了个位置。到那改装引擎巨大的轰鸣声跑远了，方南才反应过来自己还靠在路小宇的身上。

他赶忙清咳一声，拉开距离。路小宇却表现得并不在意。

“沿大路上走走吧。我送你回家。”他对方南轻描淡写地一提议，又很自然地把刚才的对话进行了下去，

“你别看老大那样，做起事来看着厉害得很，真要认准了什么人，在人前也是没心防得很。我被调去地产部之前同他还有郑总一块碰过一次，那晚上我就看出来了，甭管什么话题，只要是信得过的人，多灌那么几杯酒下肚，就没有问不出来的。以前就有很多前辈和我说过，中国人，酒桌上好说话，那时候我还不信，现在想想，确实有它的道理。你知道吗，其实老大一早就自己挑好了有潜力的项目，之前陆家人掌权的时候，他怕被人截胡，一直不敢下水试探，今时不同往日了，只要南哥你出面，找他打听打听是不是有兴趣想做疗养院方向的整合开发案，我保证他连前期调查报告带企划草案全交底交给你。东南事业部成立的时候原本就师出无名，现在深圳的竞标又黄了，正是在集团内部众矢之的的时候，只要我们好好帮老大开发这个案子，那么老大他们，肯定还是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路小宇相当平静的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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