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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中,来六正拿着细枝条绑成的扫帚清扫,隐约可见石阶上常年累月下形成的一道道细致的纹路。昨夜他抄经抄了两页就倒在桌上会周公去了,足足睡了四个时辰,醒来只觉神清气爽,便抄了家伙扫地除尘。
“诶,公子,天才亮呢,您不多歇息一会。”
“不了。”荀悠的双眼涨红着,显然没有睡好。
自从公子回家便没过一天舒坦日子,来六知道荀悠心里有事,却不知道到底是何事,他也无从安慰。
荀悠已经走开几丈远,忽然停住脚步,转身问道:“小六,你想回林景寺吗?”
来六点头道:“嗯~小六自己没什么计较,只是觉得王公子在时您笑的多些,睡的,也更安稳。”
见荀悠一言不发阴了脸,来六立即认错:“诶,公子,小六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动气伤肝。”
“认错倒是蛮快,你可知――错在哪?”
“不,不该——提王……”
见来六一脸茫然、懵懂无知,荀悠心想:“那人演得真切,连我都被糊弄了过去,小六没能察觉我又怎么能怪他呢,我真是可笑,竟把火气撒在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他悠悠一叹,也不道破,只是说:“我竟然不知他的功夫已经高到出入太师府如无人之境的地步,你昨夜掌灯,见他来了,不忧反喜。你错在那时就不该放他进来,毕竟这里,这里不是那个懒散的东篱轩,而是荀府。”
来六似懂非懂:“公子,那如果今晚王公子再来,我拦不拦?”
“他不会来了。”该试探明白的都已经了然于心。经过院墙时荀悠还在琢磨要不要在垣墙上面砌一层碎瓷。
来六搁了扫帚,叉腰仰头看天,脸色茫然,昨儿个王公子还说今晚再来,难道?他们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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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叫卖声不绝于耳,高璠下了酒肆,见府上仆役匆忙找来,禀报道:“爷,元公子回来了,正寻您呢。”
“王妃也回了?”
“元公子自个儿来的,说是有急事相商。”
“你先回去。”
“是。”
高璠身着便衣在街市溜达了几圈,堵在心中的那口气终于纾解了几分,再看这熙熙攘攘,忽然想笑。东篱,我今日才知何为交深言浅,许多事情说不成道不明,可把我憋坏了。
街巷尽头,常有乞丐聚集休憩。那儿避开店铺不至于惹生意人的厌恶驱逐,又离大街较近方便乞讨,也是居无定所者的一大好去处。
故而高璠经过时,一个小乞丐猛地扑过来,脏兮兮的手差点抓到成王金贵的衣摆,还用一种不讨喜的哭腔道:“爷,赏口饭吃吧。”
“你家――你以前住在哪?”
“在西边儿,很大很大的一座城。”
是洛阳逃过来的流民吧。
铜钱在破陶碗里打着转儿,声音尖锐极了,听在小乞丐耳中却宛若人间仙乐。
他哭得涕泗横流:“谢谢,谢谢爷。”
高璠摇摇头继续前行,心想,资助一人饱暖易,欲得天下安定难,我做的太迟也太少了。
小乞丐从地上爬起来,瞥见贵人已迈出了几丈外,连忙把钱串儿塞进衣襟里。
不过,毫无作用。小乞丐被赏的事整个乞丐窝的人都看在眼里。凭什么这个从西边来的乞丐挤了他们的地界不说还能有这么好的运道?恶丐们心中不忿,把细胳膊细腿的小乞丐团团围住。
“臭崽子,钱是爷赏给大家的,快拿出来。”
“不,是我的
,爷给我的。”小乞丐不愿放手,生捱了两记拳头,皆击在肚腹处,害得他胆水差点呕出来。
“哟,你个小崽子,骨头挺硬的嘛,反正你爹快死了,不如把钱给叔叔们,我们养你啊――”
众人哈哈大笑,正想从扑地的小乞丐身上摸索出钱串子,却见他一个鲤鱼打挺,撒腿就跑。
高璠没想到小乞丐有这样的脚力,他都绕了半个东市了,小乞丐居然还能找来。看这嘴尖带血的模样,是被打了?被其他乞丐欺负了?
“爷,那些恶丐想要抢您的赏钱。”
高璠笑了,给了你怎么还能算我的呢?“虽然我可怜你,给了你钱,但没理由护你到底啊。难不成日后我出门,还要每个破碗里投一枚,以彰一视同仁,嗯?”
“如果爷没有赏我我就不会有这些钱,也不会被打。”
“啧――反倒怪我啰。”
小乞丐大摇其头:“不,我是觉得既然这些钱就是祸源,不如把它们还给爷。”
“我送出去的东西还从来没让还的。”
“那这些钱,就是我的了?”
“当然。”高璠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个小乞丐在纠结什么。
“可是我刚刚以爷的名义把钱捐给寺院了,这样一来,爷不是欠我钱了嘛?”
“……”高璠无言以对,弄了半天小乞丐是想套他呢。想不到还会碰到这种事,他却有了几分兴趣陪这个小孩玩下去。“你想怎么样?要我‘还’钱?”
小乞丐说:“钱是人造的,最不可靠,我想让爷帮我雇个板车把我爹送去医馆,然后我才能去投奔武成军。”
小小年纪,懂的还不少,如果不是有心人教他说了这番话,便是真的天资聪慧、家传得当了。
“你这么矮小体弱,还想去投靠武成军?小心被轰出去。”
“我娘在周国入乡的时候中流矢死了……听说西边我家那块又打仗了,武成军召不到人……管吃管住还分发兵器的。”
高璠把小乞丐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精神气儿不错,就是太小了,武成军不募十七岁不到的稚童,你死了这份心吧。”免得白跑一趟。
“月末我便十七了!”
高璠诧异不已,敢情这人是吃观音土长大的,自己十七时已经能开二石弓、骑马狩猎了吧。他将瘦弱似孩童的少年扶起来,说:“有志气方是好男儿,你爹我会差人料理,期待你日后在军中的表现。”
“您,,您是――”
高璠呵呵一笑:“我是那伙痞子军的挂名统帅。”
“成――成王殿下,”少年埋头仆地久久不敢抬头,从此,献出了一生的忠诚。
乱局
王府花园里,群芳馥郁,元松捻起一块小石子朝锦鲤池抛去,石子在半空勾勒出一道残影随后没入池地,不激起星点水花。锦鲤摇尾四散,金鳞浮动,波光粼粼。
一只惊鸟掠过,凄厉的鸣叫声在空中回响,元松不由得攥紧了十指。
高璠是他的姊丈,又与他自幼相交,所以他把成王府当自个儿家。他环顾四周雕栏画壁,深知“不成功便成仁”的道理,如果成王起兵,失败,便是身死――家破甚至……国灭。
成王“谋篡”的传言甚嚣尘上也不止一两年了,即使一开始的确是有心人故意谬传,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皇帝和成王两人心里的刺恐怕不浅,假的也得作真了!若还把身家性命寄托于那天家浅薄的兄弟亲情,便是迂腐、愚蠢了!
元松一族本是前朝宗室后裔,只因血缘较远、主动纳城投降才没有被开国皇帝清算。他们家一
惯顺从保命,不结党,不成派,只是这次翻了船,有阿姊这层姻亲,再加上他从小与成王结下的交情,不可能不被当作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再言之,平心而论,他也更愿意帮助有情有义的高璠,而不是宝殿上那位残暴无良的君王。
元松已经下定决心站好了队,只是高璠的心思他仍旧琢磨不透。
这时,高璠回来了,他望向庭中挺拔的身影,把元松的来意猜出了七八分,其实他心中已有论断,只是变数太大,他还不想过早道明。
“诶哟,姐夫,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那些兵出事了?”高璠边说边坐了下来,石桌上有一早备好的温茶,他这几年养成了喝茶的嗜好,一会儿不喝便渴得慌,于是他接连饮了三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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