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万象01（1/2）

旭日初升，北雁南飞。丛林中莺声婉转，层峦巍峨的山峰镀上一层金色的乾晖。

悬崖峭壁上，挂着一道轻盈的少年人身影。

他落脚点不过寸余宽，后脚悬空，将手臂拉长到极致，屏住呼吸去够岩缝中探出的一簇嫩芽，触到几近透明的根茎后，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折断。他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把带着朝露的药草放进了半人高的背篓里。

娰倾忙活了一早上，采了满满一筐的药草。村里几个老人染了病，正需要这些药来吊命。

山间雾气重，他未着蓑衣，走到半山腰时，袖口与肩膀便是湿漉漉的一片，他伸手拍了拍，却隐约听到短兵相接的声音。

姒倾探头看了看，发现山脚处有几个蒙面黑衣人骑着马正追击着什么。但山间树木生长过于茂密，这些人影仅是一闪而过，在丛林中隐去了身形。

如今这世道并不太平，而稷凤村向来与世无争，且老弱妇孺太多，经不起任何折腾。

也不知这些人到底有什么恩怨，是什么样的背景，这一带的地形并不适合骑马，他们应是从北方一路南下过来的。倘若他贸然插手，极有可能拖累村子。

姒倾权衡再三，还是没有跟上去，径自下了山。

山脚的溪水清澈见底，淙淙流水下五彩斑斓的鹅卵石清晰可见。

娰倾挽起袖子，将细白纤长的十指浸入水中，霎时间清凉的触感抚平了所有燥热。

一些新鲜药草需要洗净，他刚放下背篓，一阵从远到近的马蹄声就划破了宁静，树林一阵窸窣，鸟兽四散纷飞。

怎么回事？！

姒倾蓦地起身，只见一匹浑身浴血的黑色骏马从灌木丛后一跃而起，背上驮着一团黑乎乎乱糟糟的不知甚么东西，直奔他而来！

可姒倾竟是不闪不退，径自迎了上去。眼看失控的马与他越来越近，只见他屈膝点地，翻身一跃而起，无比精准地扣住缰绳。

骏马仰天一声嘶鸣，娰倾手背青筋暴起，大喝一声，收紧手中缰绳，马蹄扬起在空中急停，硬生生被扭了回来！

他左手拉绳，右手凌空朝马腹推去，这一掌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却很快又化为无形，在马背上悄然卸去了力。

因为娰倾看清，它驮着的竟是一个人——

这是一匹逃命的战马。

近年来天下动荡，战火纷飞，朝廷早已放开了禁马令——允许寻常百姓饲养马匹，以备征用之需。

只是百姓能拥有的仅仅是普通的马匹，而非这般穿铠披甲、威风凛凛、马背足有成人高的战马。

马背上的武将双手死死地扣住马鞍，因用力双臂仍在轻微颤抖。

他还活着。

这武将血污糊了满脸，看不清五官，他意识已然涣散，甚至已无法感知到自己身旁站着一个陌生人。

微风拂过，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姒倾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可能碰上大麻烦了。他心想。这武将应是先前被追击之人，在前方绕了个圈子将敌人甩开又折返回来。

约莫是受惊的缘故，战马有些躁动不安，姒倾牵住缰绳，轻轻拍了拍它的髻甲，安抚道：“吁——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手有着奇异的抚慰力量，紧张的战马渐渐平静下来。

而姒倾也注意到，这骏马身上也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鼻处勒出了深浅不一的伤痕，滴滴答答地渗着血，俨然已是强弩之末。

许是刚才动静太大，武将意识有些许回笼，他挣扎着要起身，但终究伤势过重，一头向下栽去。

姒倾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扶住：“你、你没事吧？哎——”

好重……姒倾被他身体的重量压得往下一沉，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这武将生得高大无比，身上还套了全副武装的铠甲，姒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重新放回马背上摆正趴着。

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姒倾拍拍手，环顾了一圈周围，如果把这人留下，就算没追兵没发现他，山间的野兽也会拿他当过冬的口粮。

横竖都是必死无疑的。

姒倾暗暗叹口气。心道只能先把他带回去了，他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万一出什么问题，他就亲手结果了他。

——

北风呼啸，卷起漫天黄沙。山坳间，头戴纶巾的中年书生与年轻的武将在诀别。

“殿下，如今昔粱城已容不下您，您还不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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