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万象05（1/2）
是夜。
萧博皮外伤未愈，又淋了场大雨，很快就发起了低烧，但他没时间熬药，只能吃了几粒从昔粱带来的药丸聊胜于无。
他已经在周围寻了两天，但都未能发现九皇子的踪影，大雨冲散了气味，也弄乱了马蹄的印记。不过九皇子伤势颇重，极有可能就藏在这山里，若是他再启程逃命，非得死在路上不可。
可就算他藏在山里，也极有可能葬身野兽腹中了。但太子下了令，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得提着九皇子的项上人头回去复命，不然死的就该是他自己了。
永承郡地处西南，气候湿热，雨水充盈，相较已入秋的北方来说，这本是十分舒适的。可萧博整日在外奔波，这样的气候让他的伤口迟迟未能愈合。
在跟丢了九皇子之后，与他一同前来的那几个江湖人士竟是起了内讧，想要将消息散播出去，他不得已只能将他们全部灭口以绝后患。虽说他赢了，可那场厮杀也让他伤得不轻。
萧博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客栈，看到王福正在收拾桌椅准备打烊。
见他回来，王福手上动作不停，抬头絮絮叨叨地说：“萧大侠刚回来啊，您这是上哪去了？马上要宵禁了，可别到处乱跑。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官老爷们查得格外严。”
“嗯。”萧博含糊地应了一声，像是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径自上了楼。
王福盯着他走远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唏嘘道：“这些江湖中人呐，个个都目无王法噢……”
回到房间躺了一会儿，萧博还是不太舒服。
不知是不是体温太高的缘故，他眼皮酸得几乎无法睁开，浑身也疼得厉害，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跟丢了九皇子这件事像是他心口的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窗外有更夫敲着锣路过，他依稀听到已过了丑时，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忽然头顶传来轻微的瓦片响动，萧博一下子警觉起来——纵然他头脑昏沉，但对于这种不寻常的声响极其敏感。
房顶上有人！
刚才那是有人从瓦片上踩过的声音。
他抄起短剑从床上一跃而起，屏住呼吸凝神注意着周遭的细微变化。
忽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离他越来越近，萧博摸出暗器，往上一掷，锋利的刀刃直接穿透了瓦片，直奔那人而去。
而与此同时，萧博攀着窗沿，一个翻身上了房顶。
他料想得果真没错，房顶上确实有一个人，那人并未蒙面，萧博借着月色看清了对方的脸——竟是两天前与他搭讪的林袤。
林袤看上去惊魂未定。
萧博用剑指着他。
林袤小声道：“萧公子，你可吓死我了，我就睡不着出来透个气，你这一飞刀上来差点把我下巴给削了。”
萧博注意到他穿着的还是白天的服饰，并非夜行衣，手上也无任何武器，稍稍放松下来，收起了剑，准备回去。
不料林袤却问：“这么晚了，萧公子也睡不着么，一同赏月如何？”
赏月？萧博下意识抬头看了天上的新月一眼，咬着牙道：“……滚。”
林袤又说：“这不快中秋了，我今日上街买了些月饼，味道跟昔粱的简直天壤之别，你要尝尝么？我给你送去。”
萧博在房顶上吹了风，头更晕了，心想这林袤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说话跟个傻子一样，一口回绝道：“不要。”
像是看出了萧博的不适，林袤又关心道：“萧公子，这边夜间风大，你穿这么少，当心着凉……要不我把我的衣袍借你挡挡风？”
萧博正准备下去，听到这句话差点一个趔趄，回过头呛道：“挡风？我看你是有失心疯罢！”
“欸……”林袤还想说什么，萧博已然离去了。
林袤盯着他消失的地方，长长地叹口气，继而小心翼翼地抬起袖子，慢慢从里面掏出一只闷坏了的小鸟，摸了摸它的喙，喃喃道：“委屈你了，小金刚。”
胖乎乎的小鸟站在林袤的手指上，乖顺地“啾”了一声，用毛绒绒的小脑袋顶了顶他。
林袤解下系在它爪子上的小信匣：“跟你爹我进屋去咯——”
——
姒倾奇道：“你从哪找到的兔子？”
秦少阳不认识路，只含糊地说：“山上。”
姒倾没打算让秦少阳帮他把兔子找回来的，但看他认真的样子觉得很好笑，也不知道他在哪找到的那么多只，说：“虽然不一定是原来那批，但既然找来了那么多，便养着吧。天天说了好久想吃兔子肉了，改天这兔子养肥了，给他烤一只。”
秦少阳问：“……你养兔子是为了吃吗？”
姒倾一愣：“不然呢？”
秦少阳：“……没什么。”
姒倾看了看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又说：“过会儿天天和彭彭他们就要起床了，我得去街上买些吃的回来，你要一起吗？”
秦少阳想了想，说：“好。”
“那你等等我！”姒倾说完便转身跑了。
这里的服饰跟北方有很明显的差异，姒倾光着脚，长袍的衣摆飘在他身后，落地轻盈得像是在飞一般。
他未及弱冠，尚未束发，及腰的长发飞扬，美得张扬又肆意。秦少阳盯着他消失的背影看了很久，目光始终无法移开。
姒倾与他是截然不同的。
他圣洁得宛如神祇，而秦少阳自己却像诞生在阿鼻地狱。
在秦少阳长大的地方，聚集了人世间的所有阴暗与肮脏，在权力的引诱下，人性的丑恶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秦少阳想尽办法也无法从那滩泥沼中逃脱，以至于现在他想伸手去触碰姒倾，都担心自己会玷污了他。
很快姒倾换了一身红衣出来，他原本就白，在如此鲜明的色调对比下，更是肤白若雪。旭日的微光倾洒而下，在他脸上镀上一层和煦的耀芒。
秦少阳屏住呼吸，心跳都慢了半拍。
姒倾注意到他的眼神，跑过去在他面前站定，目光灼灼地问：“是不是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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