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他的土壤（1/2）
“可我们认识你啊。”唇钉女贴近的苏梨, “你的那些零碎八卦，从你进学校开始就一直不断, 真的很烦人，严重影响到了我们的学习氛围，害得我上课都没有办法专心了。”
大概是唇钉女说得太冠冕堂皇了，她的同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唇钉女瞟了一眼, 那几个人脸色一变, 默默低下了头。
“……你们想怎样……”
“不想怎么样，想交个朋友。”
唇钉女笑得灿烂, 手上的动作却毫不留情。她一把扯过了苏梨的书包，拉开拉链, 把里面的书统统倒了出来，从里面捡起了一本数学课本，当着苏梨的面把它撕成了碎片。
“认识一下，我叫季柔, 温柔的柔。”
唇钉女捡起了一本书, 撕下几张，就扔几张在苏梨的脸上。
“七班的班长。”
唇钉女就这样把地上所有的书的撕成了碎片, 指尖轻轻地勾了勾苏梨的脸颊：“这是我们的见面礼, 很高兴认识你，苏梨。”
苏梨呼吸急促, 慢慢地蹲到了地上。
路灯初上，地上的碎纸片们如同一场雪，风一吹遍地。
苏梨在碎纸片里面翻翻找找, 把所有能看到“苏梨”两个字的碎纸片都捡起来，然后撕成了更小的碎片，扔进了道旁的垃圾桶里。
翌日早晨，苏梨把海报带到了教室里。
她总共为养生组设计了三张版宣海报，再加上一组照片，就算没有文字应该也够铺满活动室的那一块区域了。
许妄言第一时间抢过了海报，展开一看，经不住大叫：“哇塞……小梨子你职业的吗！”
早自习还没有开始，教室里原本就有窸窣的声响，许妄言这一嗓子吓得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今非昔比，苏梨已经打破了a班的次元壁，赢得了学霸们的初级友谊。
于是学霸区的几个同学也好奇地围到了养老区。
实验a班也不乏美术特长生，大家仔仔细细地审视了那三张海报，终于有人忍不住提出疑问：“苏梨，你是不是学过？”
老实说设计还是其次，不过苏梨的海报内容都是电子手绘，以外行人的行动力来说，苏梨的海报完成度已经有些匪夷所思了。
苏梨点点头：“学过几年绘画。”
“怪不得了，艺考还没开始，你其实可以考虑到我们美术组啊。”
同学们围在一起窸窸窣窣，其中不乏善意的建议。
苏梨不太擅长应对那么多人的场合，只觉得耳边嘈杂一片，等到所有人散开去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仍然像是进了一只蜜蜂，嗡嗡嗡直响。
早自习铃声响起。
苏梨习惯性地望向陆倾的座位。
陆倾的座位仍然空荡荡的。
苏梨盯着手里的数学试卷，感觉有些心不在焉。
“小梨子，等下历史老头要检查笔记，你课本借我抄一下。”杜晓晓探头到了苏梨这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她的课桌，“……诶？你的课本呢？” 杜晓晓左顾右盼，“不对……你的书包呢？”
怪不得她刚才就觉得不对劲，苏梨根本没带书包来上学？？？
苏梨想了想道：“被朋友借走了。”
杜晓晓瞠目结舌：“……这都能借？哪个朋友啊？”
“新认识的。”苏梨轻道。
“哪个朋友啊，哪有借整个的……”
杜晓晓满腹牢骚。
毕竟苏梨是养老区唯一一个会乖乖记笔记的了，她等下死定了。
一整个上午，除了数学课上，其余时间苏梨都有些心不在焉。
陆倾说过周五会到学校，他……该不会又出什么状况了吧？
苏梨忧心忡忡，数学课一上完整个人就精疲力尽，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所有的同学已经去了食堂，整个教室空荡荡的，唯有陆倾的座位上依稀坐着一个人影。整个世界安静得好像能听见尘埃坠落的声响。
……陆倾？
苏梨怀疑自己还没有睡醒，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陆倾仿佛是对目光有所知觉，回过头，温和的目光就落在苏梨的身上。
“好久不见。”
陆倾笑起来，他的眼角仍然留着一点点痕迹，看起来像是黑眼圈。
不是梦啊。
苏梨的心跳顿时紧了紧，她发现自己在紧张，紧张到……身体都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就像个无措的笨蛋，连思维都断断续续。
“你……好了吗？”
话刚出口，苏梨就察觉到了歧义，作为一个知情人……她其实不仅仅想问他身体好了么，更想知道那些对她来说是异次元的阴暗的事情，是否得到了合理的解决。
可是话到口边，她发现自己笨得可以。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坦然问出那些话。
“我不是指……”
“都很好。”
陆倾温和地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苏梨，选择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回答了她所有的问题。
“……哦，这就好。”
“你呢？”陆倾盯着苏梨的眼睛，声音轻缓。
“……啊？”
陆倾的眼里跃动过一丝促狭：“听说在洗髓，徐老师特地表扬了你。”
“……”
“不是么？”
“……我只是……忽然觉得数学挺有意思……”
“嗯。”陆倾微笑。
他没有反驳，顺从地接受了苏梨随口扯的谎话。
他这个反应简直就是大写的不跟笨蛋计较。
苏梨忽然发现自己也并非全然没有羞耻心，她现在就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热炸了。
羞耻感就像最炖的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她麻木的小魂魄。
她完全不知道陆倾到底听到的是哪个版本的传言，是魂穿性转学霸版，还是励志草根激流勇进版，或者是最广泛的……为爱披荆斩棘版。
不论是哪个版本，她都很想要原地魂飞魄散，立刻马上。
“我……吃饭去了！”
苏梨逃走。
陆倾就坐在座位上，看着苏梨以前所未有的行进速度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良久，他才低下头笑了笑。
他的手心留着一片碎纸片。
今天早晨时，瞿愿把这张碎纸片塞到了他的手里，告诉他：“今天早上有人在学校后门口发现的，听说碎纸片铺天盖地，环卫工人对着校门口骂了半个小时。”
很显然，纸片只是千万片里的平淡无奇的一部分。
唯一特殊的是，上面留了一个字：梨。
规规矩矩的幼圆体小字，毫无笔锋，如同它的主人一样的温软。
所以，他没有直接去a班报到，而是着手调查了这件事。
此刻陆倾的手机亮了亮，上面是一个隔壁班同学的名字。
【木见集】：七班，季柔。
苏梨一路疾步走出了校门，进了不远处的一家餐厅。
她在餐厅的窗边坐了一小会儿，服务员就端着一份简餐到了她桌前：“您好，您的清心寡欲餐到了。”
“谢谢。”苏梨轻道。
服务员耸耸肩，看了一眼她生无可恋的餐点走了。
苏梨就坐在窗边，一点一点地享用自己的午餐。
这家餐厅的主人是她父亲的好友，因为她几乎苛刻的饮食癖好，这家餐厅的厨师每天都会为她单独做上一份简餐，少盐少油，蛋白质脂肪与碳水科学配比的健康餐。
只是今天好像情况有些特殊，她觉得口干舌燥，温开水已经不能抚平她焦躁的心。
她甚至有点想来点碳酸饮料，冰镇的那一种。
……当然只是想一想。
苏梨细嚼慢咽，把她的清心寡欲餐每一口都咽进肚子里。
最后一口吃进肚子里，电话铃声响起来。
杜晓晓在电话那头喊：“小梨子，快上课了，你人呢？”
苏梨轻道：“我在……学校外面那家叫知遇的餐厅。”
杜晓晓说：“你的海报你是带在身上了吗？我没有找到。”
“……海报？”
“对啊，下午第一节课是活动课你忘了吗？我们要去活动中心布置我们小组的版宣，我看你座位上海报没有在，还以为你已经提前去活动中心了。”
“我没有带在身上。”苏梨踟蹰道，“海报在我的课桌旁纸袋里。”
杜晓晓那边一阵骚乱，最后是她焦躁的声音：“好像没有，不管怎么样你先到活动中心，也许是许妄言拿去了。”
……
“也许”总是带了美好的遐想。
十五分钟后，苏梨到达学校的活动中心，果然发现了海报——可惜并不是许妄言拿的。
她总共设计了三张海报，分别用于展现小组成员，活动剪影，还有小组性质，现在这三张海报合二为一了——它们被人撕成碎片，垒成小小的一堆，就放在属于养生小组的陈列窗前。
海报上斑斓的色彩混合在一起，触目惊心。
“……到底是哪个混蛋！”许妄言已经怒不可遏。
活动室里，其他小组的成员已经陆陆续续布置完自家的展区，渐渐地都围在了养生小组展区前。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同情的抑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围绕着苏梨。
苏梨看见那堆碎片，感觉有说不出的电流，从指尖传感到心脏。
随后每一记心跳都分外清晰。
“苏梨……”杜晓晓原本也是怒火中烧，可是看见苏梨茫然的模样，她反倒冷静了下来，“苏梨，没事的，这个事情可以让陆倾去跟教务处说，我们……”
苏梨只呆呆看着那些海报。
沉默了一会儿，她把那堆碎片捧了起来，装进了随身的袋子里，走向垃圾桶。
她是树懒。
每一步都悠悠的，说不出愤怒，也没有声嘶力竭。
可越是这样的安静与沉闷，越发显得眼前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让人憎恶。这个养生小组虽然从成立起就是笑话，可是它毕竟没有损害过任何人的利益不是么？
“苏梨。”
寂静中，陆倾挡住了苏梨的前路，目光中带着担忧。
苏梨摇了摇头，绕开陆倾，走到了垃圾桶边上，把纸袋中的碎片全部倒进去。
“苏梨。”陆倾叫她的名字。
苏梨确定最后一片纸片掉进了垃圾桶，才抬起头看着陆倾。
“我……其实还好。”苏梨对他说，“没有觉得天崩地裂。”
陆倾不说话。
他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确定她不像是之前在电梯里那样，是因为应激而迟缓。
好在，她的声音虽然细小，但是确实不像是失控。
“可我有一点生气。”苏梨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我可以理解人在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做出不当的选择，但是她们这样做，损人不利己。”
“是。”陆倾轻声道，“她们会有惩罚。”
踟蹰间，第二节课的预备铃响了起来。
围观的人群开始散去，活动课只是第一节课，现在他们每一个人都要回到自己的教室去上课。杜晓晓左顾右盼，踟蹰到了最后依依不舍。
“小梨子……”
“你先回去。”苏梨坚持。
杜晓晓一步三回头，也离开了活动室。
空荡荡的活动室里只剩下苏梨和陆倾。
“你……”
“机器人小组的版宣，也没有完成。”陆倾说。
苏梨瞥了一眼看过去，看见他们的宣传区明明满满当当的，早就已经加工完毕了，不由用怀疑地目光看陆倾。
陆倾轻道：“太满了，没有艺术留白，尚需精修。”
苏梨：“……”
说话间，陆倾就真的走到了自己的展区前，擦掉了一块文字区域。
苏梨：“…………”
海报没了，还可以新画。
市一中的活动中心，为每个兴趣小组都预留了一块3米宽的展览区域，展览的底板是白板，方便每个小组平时书写自己的活动和赛程。
现在的问题是，没有人有颜料。
苏梨记得活动中心的二楼是学校的画室，于是摸索着找到了楼梯，摸索着找到了印象中的画室。
上课时间，画室里空荡荡的。
苏梨在堆叠的画板间穿梭，终于发现了唯一的一个活人。
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就坐在最靠窗的位置。他穿着一件已经斑白的衬衫，袖口撸起，骨节分明的手上也沾满了水彩的痕迹，看起来全身脏兮兮的，唯有他面前的那一张画，素雅干净。
他笔下是一幅夕阳，水彩用色洒脱，夕阳的光彩仿佛是要透过纸张弥漫出来。
苏梨在他身后站了一小会儿，眼看他的笔触终于渐收，趁着空档期才敢开口：
“您好。”
男人回过头，诧异地看着苏梨。
他有一张五官分明的脸，眼眸漆黑，如同最深的水墨。
苏梨局促道：“我……我是实验a班的苏梨，请问能不能问你借一点水彩……”
男人微微皱了眉，问她：“你需要颜料做什么？”
看起来有戏？
苏梨受到了鼓舞，鼓起勇气道：“我想在楼下活动中心的宣传栏上画一点东西。”
男人道：“可是宣传栏的材质并不合适上色。”
苏梨道：“加一点粉笔碎末进去就会好一些，水彩是帮助调色用的，并不是为了着色。”
苏梨越说越小声。
对绘画者来说，这种外行的方法大概算是对绘画技艺的侮辱。
她就这样局促地在原地僵持了很久很久，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被拒绝了的时候，男人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响了起来。
他带着一盒颜料，递到苏梨的面前。
苏梨只觉得眼前一亮，惊喜万分：“谢谢！”
她捧着颜料盒，又看了看画室角落里的桶：“请问……”
三分钟后，苏梨心满意足地抱着颜料，带着满满的一个桶走下了楼梯。她现在心满意足，唯一比较奇怪的是，那个年轻的男人像一个背后灵一样，一直跟着她走到了楼下。
额，他想看吗？
苏梨硬着头皮，用随身的小刀从粉笔上刮下粉笔沫。
其实原理很简单，因为单纯的水彩在光滑的场地上确实很难上色，她把粉笔沫和水混合，再把相近的颜色调配成一格又一格的颜料粉笔混合液体，最后用一些简单的配色原理炮制出需要的颜色来。
从落下第一笔开始，苏梨的世界就安静下来。
一笔一笔。
她很缓慢地变化着颜料，柔软的笔触精准地落在每一个需求的位置。
等她从自己的世界抽空离开，才发现年轻男人和陆倾两个人都站在她的身后。
也不知道他们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看了有多久，陆倾的表情微微诧异，年轻男人则是兴趣盎然。
“你学过画画？”年轻男人问。
“……一点点。”苏梨保守地回答。
“一点点是几年？”年轻男人的目光落在苏梨的手指上，他盯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七年，还是九年？”
苏梨老实答：“三年。”
年轻男人略微一愣，勾了勾嘴角：“这说明你很有天赋，后来为什么放弃了呢？”
他怎么知道她放弃了？
苏梨红着脸回答：“因为颜料致癌。”
年轻男人：“……”
草草收拾了颜料，苏梨尴尬道：“那个……谢谢你的颜料啊。”
年轻男人接过颜料，仍然不说话。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他竟然一副三观破碎的模样，直接提着桶上楼去了。
苏梨知道，自己大概又要被当成奇行种了。
她听见陆倾在她身后轻笑，笑声里还带着一点点早已经了然的意味，更加窘迫地想要钻地洞：“……上课去吧。”
“等一等。”陆倾低道。
苏梨回过头，看见陆倾捡起了地上残留的一小截粉笔，在养生组还空缺的地方工工整整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组长：苏梨
副组长：陆倾
苏梨：“……”
面无表情的苏梨，内心已经快要炸毛。
原本机器人小组入组养生组，已经是耸人听闻了，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知道她的废材组其实还拐了大神陆倾，现在他这样明目张胆地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养生社副队长的位置，这不是要昭告天下么？
可怜她所有课本都已经祭天了啊！
就不能让养生组也当一只低调的米虫吗？
“怎么了？”陆倾见苏梨没有动，低头问她。
“……没什么，就是名字位置有点问题……”怂怂的养生组组长艰涩道。
“什么问题？”
陆倾竟然一脸茫然。
苏梨吃力地解释：“我们组的副组长已经定了许妄言，你好像……”写串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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