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1/2)
俞家宝在东京领教过乌鸦的厉害。他住在一个简陋老旧的公寓里,早上天刚亮,就会被“哑哑”的凄厉叫声吵醒。拉开窗帘,只见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
俞家宝心惊胆跳,总以为这世界就被黑色鸟羽攻陷了。此后他日渐消沉,心情郁郁,多少也是受到每日的乌鸦攻城所影响。
他听说过北京城内也有很多乌鸦,是因为乌鸦救过满族的祖先,被满清人认为是神鸟,不敢射杀。上网一查,果然日本也有类似传说,乌鸦救过神武天皇,被民众奉为神物。俞家宝想,乌鸦简直是禽类里的白求恩,去到哪儿救到哪儿。他不知道乌鸦为什么那么闲,没事就救个王公贵族玩玩,他只记得自己问一个日本同事乌鸦是不是他们的神鸟时,同事翻了个夸张的白眼:“巴嘎!这是因为垃圾太多了,给我一支枪,我砰砰砰把它们统统射下来。”
俞家宝日语没那么好,以上内容是从表情动作里瞎猜的。
这个偏僻寺院,哪里有多少垃圾,这些凶恶的乌鸦是从什么鬼地方冒出来的呢?哦对了,后山老是有死人吧,难不成它们是吃尸体长大的?
俞家宝打了个冷颤。
这些乌鸦似乎组织森严,领头的那只步步前进,后面的一群乌鸦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随。俞家宝看了半晌,突然发难,拿起桌上的一个大碗扔向鸦群。
大碗应声而碎,瓷片四处飞弹。队伍乱了,乌鸦发出愤怒的啼叫,煽动翅膀,倏忽之间四下散开,攻向桌子上无数的多喜子。
面团的棉布被扯开,面团被撕咬,四周狼藉不堪。俞家宝顾此失彼,四处驱赶,但乌鸦太多了,赶走这个,那只又跳上桌子。
眼见好几篮面团翻倒在地,俞家宝又慌又急,心想:“他妈的,连鸟都来欺负我吗?!”
他把心一横,抓起一个大面团,扔到乌鸦首领头上。首领灵敏地往旁边跳,只是两斤的面团体积不小,直接把它拍地上了。想要挣扎,翅膀却被黏糊糊的面粘连住,拖泥带水,站都站不起来。
俞家宝哈哈大笑,顺手把一竹筐罩在首领头上,一屁股坐了上去。他也不管日本乌鸦听不听得懂,喊道:“快他妈停手,你们的老大在我手里!”
山里的乌鸦许是有灵性,居然真停止了恐怖袭击,一只只从桌上跳下来,盯着俞家宝。俞家宝想了想,拿了几个重甸甸的大碗压在乌鸦老大上。
这么多乌鸦,打是打不绝的,何况乌鸦肉也不好吃,打赢了有什么意思?他决定采取怀柔政策。
从包里取了Ritz咸饼干,俞家宝一块块地掰碎,放在地上,换了张笑脸道:“各位请吃,别客气。这可比一点味儿都没有的生面团好吃。”
乌鸦集体愣住了,没有动。俞家宝一边叨念着“多左多左”,一边把更多的饼干捏碎,铺成一条线,把群鸦引向门口。
乌鸦到底受不住食物诱惑,胆子大的开始啄食饼干。俞家宝鼓励道:“哥们儿,好吃吧,秋天限量版,南瓜口味的。”他在食品厂工作了大半年,知道所谓“季节限定”,不过是加了去年的浓缩粉末或浓缩汁,一大堆添加剂,当季个屁。
只是添加剂的味道真香啊,鸦群都埋头抢食。俞家宝手一挥,把所有饼干都扔门外了,乌鸦扑棱着翅膀,争先恐后地追赶出去。
俞家宝等最后一只乌鸦跳了出去,立即拉上纸门,把房间关得严严实实的,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转回头,他皱着眉扫视面包作坊。战况惨不忍睹,一百多个面团里,又有七八个被撕咬、打翻了。面团泄了气,软趴趴地倒在桌上和地上,四处飘散着发酵的酸味。
他叹了口气,认真地想:在野村和尚回来找我麻烦之前
,要不要跑路?
脚脖子后感到了冷意,他微微侧身,才想起纸门破了个大裂口。这个裂口必须马上修补,否则那些成了精的乌鸦又要蹿进来了。
用什么补?俞家宝环视四周,找了半天,最后把目光落在字典上。
他犹犹豫豫地打开字典,咬咬牙,撕下其中一页。对比裂缝大小,他又再撕下一页,用口水沾湿点面团,将字典的纸页粘在了纸门的破洞上。
阳光透过纸张,上面的文字粒粒鲜明,又像围拢在电灯泡上的蚂蚁,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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