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失踪（1/2）

周求贵早就没了原先咄咄逼人的样子，六神无主，看到钟韵山就哭着跪了下来：“钟大人，救救我们吧……我的孩子还那么小，我们一家就他了啊……”

魏奔云过去将她搀起来，钟韵山揉着额角，一方面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另一方面还在为刚刚魏奔云说的话头疼。他努力不让毒性太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别急，仔细说说情况。”

“怎么说？”周求贵紧紧攥着魏奔云的手臂，像是失去幼崽的母兽绝望地露出尖牙，“他昨天上午出去，我以为他是出去玩了，没放在心上。今天早上一看，才知道他整晚都没回来……他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晚上还一个人在外面……”

她说着，又哭起来。钟韵山还没从“周家村的人给我们下毒”的认识中醒过神，周求贵如今却又以受害者的形象出现——他觉得自己的认知体系被撕裂了。

“我们一起去周家村——老田，备车！”

路上，周求贵一直倚靠在魏奔云手臂上啜泣，钟韵山看了一眼，觉得心烦，偏过头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儿子是什么时候？”

“昨天早上巳时。”

“当时为什么不报官？”

“我以为他出去玩了……”

魏奔云笑了一声：“我和钟大人在那里的时候，可是一个孩子都没看到。”

“当时的村子里空无一人。这样的天气，你们又饱受旱灾影响，怎么可能有小孩跑出去玩？周求贵，你如果……”

钟韵山话没说完，周求贵就愤怒地坐直了凑近他，浑身发着抖。她身上有着常年不洗澡而产生的异味，直往钟韵山鼻子里钻：“钟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会害自己的孩子不成？你们要是不想管，就别在这里惺惺作态！”

钟韵山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低声道歉后不再说话。魏奔云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笑道：“二位都消消气，钟大人昨天尝了些周家村的特产，今日情绪不好。不过周夫人，你们要是想送些东西，摆在明面上就好，何苦要暗中强给呢？”

周求贵蹙起眉，疑惑的模样倒极像真的：“什么？”

“我听闻周家村有种特产的草药，吸食后如同进入人间仙境，美梦成真？”

“你说迷烟草。”周求贵呼出口气，“你们不小心吸到了？”

钟韵山和魏奔云都为这突然的坦诚一愣。魏奔云面上不显，继续道：“我二人昨夜回去，都有些症状。要不是梦境太过美妙，真要以为周夫人你们有所企图。”

“我们村子盛产迷烟草，村民们从小吃着喝着闻着，自然感觉不到。你们第一次吸，可能只是路边一些残留的气味，反应就很明显。”

钟韵山皱眉：“那周招富家的熏香……”

“哦，你们怀疑周招富？”周求贵抬起眉毛冷笑一声，“她说的都是真话，她家的熏香就是普通的安神草叶。二位大人的疑心病可是太重了？”

钟韵山和魏奔云互相看了一眼。细想确实，他们二人在村子里巡查过之后就直接去了周求贵家，随后被周求贵带到了周招富家里——周招富没有理由知道他们要来，提前把迷烟草点上。

到了周家村口，等他们下车，老田立刻就掉马走了，一秒都不愿多待。周求贵寻儿心切，跌跌撞撞往村子里跑，只剩下钟韵山和魏奔云落在后面。

魏奔云低声道：“我先前观察过，那支线香确实已经燃了一大半。大约已经燃了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那时候我们都还没进村。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确实，如果周招富要给我们下毒，没必要这么做。太明显了……而且没有意义。她送我们几缕幻觉，有什么用？”

钟韵山皱眉：“而且这个村子，受旱灾影响这么严重，还能有什么心思做动作？人的原则需求是生存，她们连生存都无法保障，还能谋划些什么？”

魏奔云沉默片刻：“恰好这个时候，周求贵的孩子丢了，她还编出一套话来隐瞒某些事。我仍觉得不对。”他从怀里摸出几粒药丸，递给钟韵山，“今天再去周招富家时，你把这个吃了，尽量闭气。我再吸些她的香，晚上再看。”

“你——”

“昨日调理过，我应当对这毒有了些抗性。不必担心。”

钟韵山点头，二人跟上周求贵的脚步，一路匆匆到了周求贵家。周求贵把门撞开，看到周干低着头坐在矮凳上，气急败坏，大骂道：“汇儿都没了，你还坐在那干什么？还不出去找？我养你是干什么的？”她一步上前把周干拉起来，推搡到门外，嘴里不断地咒骂，“滚出去，去找啊，去找啊！你还能做点什么事？”

周干腿上残疾，面对周求贵的力量毫无抵抗能力，只能狼狈地扶着墙不让自己摔倒。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周求贵，小声道：“就去了，就去了——求贵，我们家的大白鹅也没了。”

周求贵瞳孔一震，刚刚嘶吼的声音在一瞬间消失。她抖着手，拎不住周干的衣服，两个人都慢慢滑坐到地上。钟韵山站在二人身后，看不见周求贵的表情，只见她肩膀渐渐颤抖起来，扑到了周干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魏奔云把两个人都扶起来，周干低声和周求贵说了几句，就拄着拐杖出门去了。周求贵拉着魏奔云的手，神情恍惚，坐到了矮凳上，依然不受控制地抽噎着。钟韵山看着有些不忍，问道：“白鹅……你家的家禽？”

周求贵抹着眼泪：“我家的白鹅养了五六年了，一开始买是准备养两年吃掉，但汇儿喜欢它，不让我们杀……就一直养着，直到今年旱情实在熬不下去了，我和周干几次商量，要把它杀了吃了，汇儿听了直哭……现在汇儿没了，它也跟着没了，今年我们是怎么也过不下去了啊……”

钟韵山心里一酸，明白过来。哪怕周求贵找回了她儿子，这一家人最后的口粮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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