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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冀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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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脱回朝次日,便有太傅之命,眼下虽尚无宰相之名,但皇帝朝夕召见,询问治道,实任宰相之职。

见此光景,右丞相朵儿只自知在位不久,很快上表请辞,皇帝却不动声色,对其所请按下不表。

脱脱却是不急,自领太傅一职,专心掌管端本堂,督促皇子爱猷课业,其授课学官,皆由脱脱选拔;所用课本,亦是脱脱裁定。脱脱辅导皇子,比之此前掌管宣文阁,更为用心。而皇子顽劣的性情,自此之后也逐渐收敛,学习甚为用功,及至皇帝北巡上都,路途之中,仍不忘读书习业。为此,帝后二人对脱脱都深为感激。

……

三月,御驾至云州,卓帐于冰山梁附近高地。脱脱一早便去往皇子营帐,为了皇子安心读书,皇帝特命其置帐于静谧处,禁闲人往来。可待他走近,还是能听到嬉闹声。

脱脱隐在山石后,远远看着,却是几个近侍放出了海青鹰,在帐前飞逐驱驰。几人拿鞭子唬吓着,逼得大鹰上下飞窜,可鹰爪被禁锢在皮钩上,再怎么折腾,也逃不开近侍的臂膊。更有人放出天鹅逗引大鹰,那鹰脱身不得,一时焦躁欲狂。近侍们逗弄半晌,才大发慈悲,松了皮钩,任海青振翅而起,去追天鹅了。

“殿下!殿下!快出来看!海青斗鹅了!”

小近侍们年纪不大,也就十余岁的模样,正是爱玩的年岁。几人集聚在皇子帐前,击鼓扬鞭,手舞足蹈,只想引得皇子注意,可帐中却像静无一人,全然不闻外面的喧哗笑语。

脱脱没有急于近前,只是隐在角落处旁观,只看这群祸害如何引诱皇子。可几人喧闹半天,帐中人仍不为所动,一时泄了气,收回鹰隼,颓然坐在两侧山石上。

不知过了多久,忽觉帐帘微动,近侍们立时警觉,当即从地上跳起来,一股脑地涌上前,未及近身,就被一声低喝轰退很远。

“此乃本宫读书之所,尔等安敢狎亵如此?还不速去!”

小皇子满脸怒容,大声责备,小小年纪已自怀威势。近侍们见讨好不成,反遭责斥,脸都吓白了,请罪后忙四散而逃。待见脱脱缓步过来,更是惊得魂飞魄散,一时腿软,纷纷跪倒在地。

爱猷哪料脱脱在此,尚未收起脸上的怒容,猛然间对上脱脱赞许的目光,一时竟红了脸。待回过神,忙喝退闲人,把脱脱请到帐内,歉然道:“近侍无状,让太傅见笑了。”

皇子年已十岁,早非当年调皮顽劣的稚童,连对脱脱的称呼,也从“奶公”变为了“太傅”。脱脱只觉惘然,望着爱猷酷肖其父的面庞,竟有说不出的伤感:皇子不仅是模样,就连性情都越来越像皇帝了。他亦不知是喜是忧。

见脱脱凝神不语,眼里似有伤怀,爱猷心里一慌。他虽聪敏早慧,但远未到能猜透人心的地步。是以见脱脱这般,只以为自己行事不周,忙询问道:“太傅为何不悦,难道爱猷哪里做错了不成?”

他一面急急说着,一面寻来书本递上。脱脱不语,只是接到手里,仔细翻了几页,书页上斑斑点点的,都是皇子用朱笔留下的注记。

“李好文先生布置的课业,我都按时做了……至于大字,我日日临摹,太傅尽可查看……还有先生让我记诵的经义,我都能背下来……”

小皇子激动地说着,不等脱脱开口,又学着国子学的监生,有模有样地背诵起来:“……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稚嫩的声音琅琅传来,脱脱侧耳聆听,只觉心头一片平静。待皇子背诵完毕,眼巴巴地等待点评时,脱脱只是莞尔。爱猷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有些兴奋,又有些小小的失望:他以为奶公会不吝夸奖,哪料只是一个止淡如水的微笑。不过即便这样,他心里也是满满的自豪。他最仰慕的人,能对他的努力表示嘉许。脱脱那么傲气的人,何尝曾对他人如此?

爱猷沉浸在臆想的喜悦中,脱脱已经打开书帖,检查他摹写的大字。起先还是颔首微笑,待品评半晌,眼里却渐渐露出疑虑。

见他脸上褪去了笑意,爱猷不由心虚,讪讪一笑:“素闻太傅善书,我苦练许久,不得其法,太傅正好为我指点一二。”

脱脱合上书帖,仔细放在一旁,双目含威不露,却看得爱猷一阵心惊。

“殿下学自何人笔法?”

“先生教我大字,皆学唐人法度,书帖以虞世南、欧阳询居多,兼习旁家……”

爱猷谨慎开口,小心打量着脱脱神色,见他沉吟不语,心知是骗不过了。果不其然,脱脱只笑着摇头:“虞、欧二人,一则圆融冲和,一则清和秀健。今观殿下笔意,虽得其神妙,却不尽然。殿下之书,雍容之外,更见奇崛之态。断金割玉,铁画银钩,岂非宋徽宗之瘦金书也?”

被他一眼识破,爱猷脸色一白,小脸登时耷拉下来,刚刚的喜悦荡然无存,满心只是挫败。早年父皇因赏玩徽宗字画,就曾被脱脱劝谏,而今自己偷偷临摹瘦金体,奶公又岂会高兴?那可是亡国之君啊!

可是比之唐人楷字的雍容端庄,他更爱宣和天子行峰运笔的风流。那一撇一捺,瘦挺险劲,折钩如铁,侧锋如刀。若非那颠覆山河的狂恣,又怎有这般勾魂摄魄的美感?

爱猷郁郁低头,乖乖听脱脱训教。见他这般乖觉,脱脱一阵心软,动容之余,忍不住用手刮刮他鼻尖,温声劝道:“瘦金体,亡国之书也。美则美矣,可惜偏重奇巧,疏于正途。书者,亦能涵养性情,望殿下习以正道。这瘦金书……不要再学了。”

小皇子听罢,呆立片刻,才不情不愿地点头,脱脱见状失笑:“殿下心里不服气呢!”

“没有。”爱猷生硬驳道,待转过身,看见帐前长身玉立的那人,一时欣喜:“父皇!”当即丢开脱脱,飞跑过去。脱脱哪料天子突然驾临,怔了一瞬,忙上前下拜。

在皇子面前,皇帝对他的态度克制而得体,可眼中的情愫却时有流露,看得脱脱一阵悸动。他垂着眼眸,尽量不去看皇帝,可呼吸却如泛起縠纹的水面,被风吹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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