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1/2）

林歌安严词厉色地说了各种“注意事项”，在他的反复洗脑下，丁翳之终于意识到：身处一个囊括这么多危险份子的班级，要想安心学习不受打扰，真的比骑着独轮车过钢索还难。

可他坚信，既来之，则安之。只要不主动去招惹那些人那些事，就能独善其身，苟全性命于乱世。

然而，事情远不及他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许是逆反心理作祟，丁翳之越想着不主动去注意丁宸枫那号人，潜意识就越会不经意地留意到他。一段时间后，他甚至能在偶尔看向某处时，一眼认出立在涌涌人群中的丁宸枫。

奇怪，明明都是穿着白色校服的学生，那人却可以鲜明地与身边所有人都隔绝开来。

看着丁宸枫的时候，丁翳之心里并没什么杂七杂八的想法，就只是看着，远远地看着。像望着茫茫草原放空时，视野里出现了一面颜色炽烈的招展红旗，于是注意力不知不觉地被红旗吸引，跟着红旗移动。

某次他趴在教室走廊往下望，一眼便捕捉到走在校道上的丁宸枫——

红底黑面的高帮球鞋，走路时露出细窄骨感的脚踝，一步又一步，延伸出两条匀称而修长的腿，向上是那件半松半垮的白色校服，只扎了一半在裤腰处。再向上，是那张……无感脸。

明明他俩没有一丝交集，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对方却屡屡成为自己视线的焦点，意识到这一点的丁翳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自己骂自己：“莫名其妙，简直莫名其妙！”

他开始对此焦虑不已，于是找来五花八门的理由，企图为这自相矛盾的心理作出合理的解释——

“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太高了，五官也很有辨识度，所以站在人群中才会那么吸引眼球。我看他，纯粹是对奇异的事物感到好奇而已。”

“大家处在同一个班级，即使再怎么不问世事，也很难不留意到那位仁兄吧？毕竟老师上课扔粉笔头扔得最多的目标就是他啊。”

“还有学号的原因！是学号彻底将我和他捆在了一起，好比捆绑销售的一对连体婴，什么活动、早操、排队都是邻近的。”

“.…..”

丁翳之就这样倔强地自我催眠着，尝试从这一怪异而纠结的心理中逃出来。

*

这天是体检，必须统一按学号排队，丁宸枫和丁翳之再次站到了一起。

长长的队伍从体检室到走廊一直延伸，因为过于无聊，队伍前后的同学大多会两三闲聊，可惜，丁翳之后面的三四号是两个聊得火热朝天的女孩，前面则是……

无人可搭话的他无聊极了，偷偷地瞄了一眼前面的丁宸枫，在心里苦唧唧地默念：“孽缘，因为这么个破学号，还没完没了了。”

一号在前，二号在后。

站在丁宸枫身后的丁翳之，本以为自己会一直保持无聊且尴尬的状态，但站久了却莫名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爽感。因为这样就能肆无忌惮地打量对方而不被发现，也不怕再遭受对方的那些冷言恶语。

饱览着丁宸枫宽直的背，丁翳之只觉得他好高好高，连暗暗地瞄一眼，都需要昂头。

丁翳之从小营养不好，身高和体格都比同龄人要差一截，哪怕现在十六岁，他也只跟同龄的女生差不多高。

悄悄地，他用手给自己的头顶和丁宸枫的后背比了比身高，在心里暗自估摸着测量：自己一米六出头，站直了才刚超过丁宸枫的肩膀，那这人得有一米八几吧，走在路上是不是能看到所有人的头顶？

“啧，有钱人家的孩子果真好营养。钙片牛奶肯定跟不要钱似的往里灌溉，所以个子能蹿得像摩天

大楼，”丁翳之有点羡慕又有点崇拜地想。

不像他这种穷人家的孩子，急了就只能拔苗助长。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地踮了踮脚尖，想象自己再多长十厘米会是什么样子，没想到一个没站稳，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直直地磕到了丁宸枫挺拔微硬的后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丁翳之赶紧刹住脚，连连道歉。

大概是对丁宸枫这种冷漠的人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丁翳之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手忙脚乱而又毫无逻辑地拍拍前者的衣服后背，像是在给他拍掉灰尘，“真的很对不起……”

转过头来，丁宸枫的眼神淡漠又散漫，与慌慌张张的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足足看了他好几秒，对方才发话：“你拍什么？”

“啊？我、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拍什么，拍马屁？拍皮球？都不是，丁翳之脆生生地答他，“我撞到你了，怕弄脏你衣服……就、就拍拍。”

“怕弄脏我衣服？”丁宸枫轻嗤一声，冷漠道：“你很脏吗？”

丁翳之一怔，讪讪地垂下手，下意识地又后退一步，想要离他远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点头还是摇头。

至今为止，丁宸枫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不怎么好听，然而可悲的是，那些话却又是丁翳之无从辩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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