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2）

季节已然进入盛夏，天气预报的最高气温每日都在被刷新。此刻临近傍晚，太阳西下偏沉。经过一天烤灼，油柏路现下微微散去热量，却仍是一碰就烫手。

老街小巷子里，一辆自行车在砖块小道上轧过，不时颠出叮叮的清脆铃声。后座少年的衣袂随车的颠簸而上下翻动，这毫无规律的颠簸实在是让人厌烦，少年虽绷着脸，却没有过多的不耐。

那张漂亮面庞在金色的阳光下镀了层暖色。他嘴唇微抿，脸被晒得稍红。

傍晚的太阳依旧热烈，打在人脸上是火辣辣的焦灼。少年被阳光晒得久了，有些撑不住，他将脸往前头正骑车的中年女人背上贴了贴，试图借此抵挡那日头正猛烈的阳光，脸贴得紧了，声音也有些翁生翁气，带着撒娇意味：“阿婆，快些骑，我好热。”

中年妇女听后，宠溺安抚，“好嘞，童童坐好喽，抱紧阿婆，我们一会就到。”

后座上的少年秀气的小鼻子吸溜两下，换了个姿势，额头压的更低了，抵在中年妇女的背上，面朝背阳一面，彻底将阳光全部避开。

自行车逐渐远去，铃声也消散在尽头。斜阳下，构成一幅归家的温柔静谧画卷。

江梧桐自小生的好看，更因为喜欢读书的缘故，身上较之同龄人多出一分书卷气。

江梧桐抬手用手背抹去从鬓角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的汗珠，张开嘴小口呼气，努力的将体内的热量往外排。对襟长袍已然解开，敞着怀，却仍是热。

他刚在一个全国比赛里拿了奖，此刻正是开心，嘴角都上抿出一个微小弧度。瞧起来也不夸张，甚至有些刻意的压制，生怕得意的心情被旁人得知了过去。

少年心事，总是埋在心底，偷偷打量。

自行车吱的一声驶在一处大院门前停下，待车停稳后。少年轻轻一跳，便从容地双脚落地。

江梧桐低着毛茸茸的脑袋仔细的将衣服上复杂的系带理好，小手又在被风吹皱的衣面上抚了几下，整理妥当后才抬脚往自家院子里走。他人小鬼大，昂首挺胸，迈着大步，稳当得像个大人。

烟雨城里多小巷，江梧桐家住的这处便是其中之一，坐落在南城偏北的位置，有着大片儿的古建筑。

南城是少有的几处还没来得及被现代化的巨大车轮所碾压的城市，他保持着它们本身独有的特色。而除这片以外的大多数南方城市都经过翻修或是直截了当的重建。瓦岩雕台中掺着水泥，木制的衔接早已磨损朽坏，取而代之的是铁质的扇叶，透着浓浓的西方工业气息。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手艺和传承。从古至今，新生事物取代旧事物本就无可厚非，新旧交替促使这个社会不断向前。

道理是如此，可人始终是个复杂的生物。仍有那么一些人，他们致力于古建筑的修复，想要从历史滚滚的车轮底下抢救出那一抹残存的古香。江梧桐的母亲就是从事这一行业的佼佼者，也是在社会上略有声望的古文物修葺者。

“诶。”还未等江梧桐踏进院门，一个清脆的嗓音从老远传来。他好奇着转头去瞧，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少年高举着胳膊，遥遥招手示意，那声音高昂绵长，其它尚且不谈，光气势就足的很。

紧靠在江梧桐家右侧的邻院常年无人居住，门口从未出现过人，无论是进去的亦或是出来的。所以他潜意识里就把那处屋子当成了无主的空屋，这会儿见着那处独宅住了人，有些吃惊。

早些时候听住在不远处的四奶奶说过，那户人家早些年搬去了美国，这房子从那时起就一直空着了。

认真的说来，江梧桐家的院子也是租的，只不过是住得久了，江梧桐都是在这里出生的。

隔壁的院宅门前人来人往，一派繁忙。

由先前的冷冷清清一下子变得人潮涌动，孤寂许久的经年灰黑基调也因此染了些亮色。新搬来的东家派头很足，忙里忙外收拾的全是手下雇佣的人。

打招呼的男孩穿着讲究，上衣是改良后的衬衣，外加一件黑色马甲，腿上穿着平板考究的小西裤，再配上一双蹭光瓦亮的小皮鞋，一看起来就晓得是大城市来得少年。

江梧桐的同学里也不乏家境优渥的孩子，而那些孩子个个趾高气扬，江梧桐并不喜欢同他们一起玩。

因着这种印象，江梧桐下意识的想躲。

男孩出声前，站在门口，领头的大人则站在他身边，指挥手下的人井然有序的搬置家具。那个成年人不离孩子半步，时不时还会低头问一下男孩的意见。

江梧桐早在车未停稳前就注意到这边。他性子冷淡，对于招呼人的事情更是从来没做过，他不擅长这一点，只对熟悉的人热络几分。现下索性当作没看见，不料竟被对方一下子喊住了。

江梧桐不善交际，但因为长得好看乖巧，倒叫别人都愿意让着他。江梧桐在家里不乖，在外面还是表现得很乖的，周围的几个妈妈更是羡慕江家有个这么懂事的孩子。但这并不意味着江梧桐愿意搭建新的交际网。

季卫杨和江梧桐同岁，留着三七分的发型，甚至还抹了发胶，配着那张五官标致的脸，却觉干爽利索，不显半分油腻。他小小年纪已经半露英俊帅气的雏形，笑起来更是英俊非常。再加之家庭背景，鲜少有人不买他的账。

今日刚搬到一个新环境，早晨刚起来母亲就把他拉到身前跟他说，到一个新环境要给别人留下良好的印象之类的，所以当他穿上这身无法施展开得衣服时也并没有过多得抵抗，相反，这一路还一直小心注意不去弄脏。

他此番跟着父母来江南实在是意料之外，组织将父亲外调锻炼两年。而他父亲又觉得孩子要带在身边照顾，就将他也带到这座陌生的城市，远离从小长到大的京城。

季卫杨本就是活泼得性子，却没注意到对方性子里的清冷和疏远。

季卫杨的妈妈让他在这跟着王叔叔在门口等她，不要乱跑。他觉得无聊，就四处乱看，找些乐子。这一下子还真叫他发现了些感兴趣的事情，邻院门前回来了个小孩子。

后座的孩子穿着古袍长袖，乖巧懂事，下车时的动作也极稳，和他们这个年龄的好动男生不一样。季卫杨几乎是在一瞬间就错误认定，这邻家的是个漂亮妹妹。

他本打算来这边，见过人，问声好就回去的。目光一斜，看到了那身影就要跨过门槛进屋，慌忙老远就喊住了人。

季卫杨一路小跑，到跟前，先是看了一眼江梧桐，旋即转头跟王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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