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失去（2/2）

“不。”孙倩伸出一根手指，起身脸对着谢熠的脸：“我母亲死得更早。”

她又躺了回去：“死，其实很容易。活着才难。我感谢我的父亲。他不喜欢我，但是却还是我的父亲，他没有对不起我。”

她伸手划了一个大圈：“你会不会有时候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你？就像那个老家伙一样？可是我知道不是这样，我父亲没有对不起我，他对得起任何人，包括我的母亲和这个老家伙，他还对得起人民，虽然他不喜欢我。”

“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你对不对得起你自己。”孙倩伸手轻佻地挑起谢熠的小下巴。

“老家伙其实是个很笨的人，他第一眼就认出了我，还曾跟踪过。却不敢承认。他以为还有人念着他吗？没有，死了，都死了。他对不起的人都死了，连他自己也死了。这是一件好事。死了好，心里会平静一些。”

她坐起来，揉了揉谢熠的脸：“小家伙，你很不错。好好学，会有出息。”

她用手在城墙上一撑，叶子一样飘了出去，飘下了城墙。

沐夫人的身影从一排桂花树的后面走出来，这个距离已经很近很近，孙倩应该是发现了才走掉的。

沐夫人走过来，牵着谢熠的手站在城墙边。看着土黄色的身影消失在垭口方向。

“你草皮爷爷啊，应该是没什么挂念了。”

沐夫人叹了口气，带着谢熠往回走。

快到后园的时候，沐夫人才摸了摸谢熠的头，突然笑了：“现在的孩子啊，长得太快。你能听懂她讲什么？”

谢熠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听不懂。”

沐夫人笑道：“不管听得懂，听不懂。这红尘是练心的。这世界啊，就好像一个大油锅，把你的心放在里面熬啊熬啊。一直熬出油，炼出渣才甘心。你啊，听了这些，就要比妞妞更加懂事一些，所以你呢，以后要让着一点妞妞。妞妞还没长大呢。没了心爱的东西就以为是煎熬。事情哪有那么容易。”

草皮爷爷的去世，对妞妞的打击很大。沐先生夫妇对她的要求很高，一直把她当大人一样看待和要求。只有草皮爷爷会毫无原则地宠着她，偷偷满足着她所有的愿望。在沐莲的眼中，草皮爷爷才是最好的爷爷。沐先生夫妇不是。胡子爷爷虽然也宠，但是胡子爷爷只是对普通小孩那样的宠，对谁都一样。

失去了草皮爷爷，沐莲哭了很长时间，一连好几天都没心思做功课。

一天，沐莲就捧着谢熠的脸，很认真地问：“你以后会一直做我的好弟弟是吧？”

谢熠点头。

沐莲就笑了，挽着谢熠的胳膊说：“我会一直做你的好姐姐，一直在一起。”

谢熠就在想，如果哪一天，自己不喜欢做她的弟弟了，会怎么样。

沐莲的语言表达能力还不强，但是她表达了自己不愿意失去谢熠这个弟弟的愿望。也希望谢熠能够对她好。

一直以来，沐夫人都在训练她能够一个人应付所有问题，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应付所有问题，包括当一个好姐姐。但是她终究是和孩子，七岁的孩子。大人讲的再多，没有亲历过，你永远不会懂。

就像沐夫人说的那样，这样的打击才哪里是哪里？

说起来，沐莲两次大的改变都是因为草皮爷爷，第一次是没了跳脱，丢了那么一点自尊。这一次是少了一点天真，懂得什么叫做痛苦。她甚至对一向瞧不起的娜斯佳姐妹也更加像一个姐姐，不再盛气凌人，也能心平气和地玩一些她以前以为是很无聊的游戏。

她也更加腻着沐夫人，第一次在做完功课后一起下到地窖了看沐夫人忙碌。

很长时间没来地窖，才发觉地窖里已经是满满的一排排大缸。有的已经摞了起来，中间只身下了一个过道。

整个地窖里的气味非常复杂有药香，有酒香，有酱香，也有一股醋的味道。并不清楚这里的通风如何解决，走在过道之中，只觉得凉风习习。

一块区域一块区域的香气都不同。干燥的干豆角，干的红薯片，南瓜饼。糖分高的柿饼与各种蜜饯，桂花香的，兰花香的或者只是单纯的果香。这种干燥的和发酵的，不同微生物环境是怎样在地窖里即独立，有共存的？

也许和地窖上方众多的通风口有关，也许和这些陶缸的排列有关。

但是不管怎么样，整个地窖成为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草皮爷爷用黄泥和草绳缠绕的肉块占了靠近通风口的一片很大的区域，这大概是他留给我们最直观的财富。只是，沐莲确实对地窖不熟悉，也并不清楚草皮爷爷平时打猎的肉哪里去了。所以没什么感觉。

“既然进来，就要好好感知一下这里的气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一个小环境的形成，就像你师父在后山一样，是需要维护和不断调整的。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你们理解很困难，但是你们要学会感知，感知是认识这个世界唯一的方法。”

只从上次沐夫人偷听了孙倩给谢熠说的话和说话方式后。沐夫人已经开始吧一些原本小孩子不懂得事情也慢慢讲述。

不求你听懂多少，只求你有一个映象。而这样的沐夫人，对于沐莲来说，那已经是极为“慈祥”的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