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延英（1/2）
裴岚刚一下马，便被辛自遥在场外截下。
“裴岚兄，告假三日，身体可养好了？”辛稚毫不意外地被赏了白眼，他并不在意，仍吟吟笑道：“我并无别的意思，真的只是关心。”
裴岚不理，转头就走。
“裴岚兄怎么走得这么快，等一等我？”
“裴岚你为什么不理我，难道是还在记恨我那天的玩笑话？”
听到这句，裴岚几乎快绷不住表情，加快了脚步，辛稚忙追上去，拽住他衣袖：“哎我错了我错了，不是记恨不是记恨，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嘛！”
他总算停下，抽出自己的衣角，转头看辛稚，淡淡道：“什么事？”
“我方才观战觉得十分精彩，所以想裴岚兄赏脸再同我比一场。”辛稚笑嘻嘻地收回手，全然不将他的冷脸对待放在心上，在他眼里看来裴岚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脾气别扭而已。
辛稚虽是挑战，语气却随意平和，全然不像祁瀛一样锋芒毕露。
裴岚却道：“我输了，为何找我？”
辛稚不由笑道：“你故意得太明显了，连我都忍不住要来拆穿你。”
裴岚不语，眼睛虽瞥向别处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辛稚心知他是答应了，便高高兴兴地过去牵了马，一跃而上，又道：“我与裴岚你没有这些相不相让的关系，大可以放开了比，无论输赢尽兴即可！”
辛稚背弓上马，就好像突然换了个人一般，白齿青眉，意气风发，也没了之前那玩世不恭的纨绔模样，裴岚仰头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波澜，又很快沉下。
辛稚见他还不动，便笑道：“咱俩之前有些小误会，我几番想澄清都未果，现下却忽然觉得无需什么解释的，只一句，我想交你这个朋友！裴岚你可愿意也交我这个朋友么？”
裴岚浅色的眼睛抖了一下，低下头没回答他，只径直过去也牵了马骑上，与之并肩。
“那就先比一场。”他说。
辛稚大笑：“那今日比过，便既往不咎！”
‘咚咚。’背后传来两声敲门声，辛自遥从回忆中抽离，扭身回望。
“三叔。”门外传来一声极温柔的女子声音，她出过声，便轻轻推了门进来。
“大嫂。”辛自遥转过头，又跪了回去，“是大哥叫您来的？”
沈氏蹲下把食盒放到地上，打开盖子，把热腾腾的饭菜一样样从食盒里摆出来：“你大哥也挂念你。三叔一回来就跪着，婆婆担心你饿了，但又还气你不去找她，而是托了你大哥去跟她认错，她赌气拉不下脸来，可还是亲自做了你喜欢的菜叫我带来。”
她又从袖中取去一小瓶药，递给辛自遥，语重心长道：“婆婆说你被花瓶砸了，她放心不下，找了活血化瘀的药叫我一起带过来，你跪久了膝盖一定疼，也擦一些在膝盖上，会舒服些。”
“多谢大嫂。”
“一家人没有什么谢不谢的，我也不过是跑个腿。三叔，婆婆知道了你请缨北上的事，她好半天没说话，我看她神情是很难过的。之前她逼你取郑家姑娘，一是觉得郑家姑娘人好，爽朗率真，是个直性子，与你应当很合；二是她也明白皇帝的意思，虽不说有多认同，但婆婆肯定也有她的考量，她希望你能成家安定，就在长安、在她身边她也放心。可没想到却变成如今这个局面，婆婆也自责是自己逼得太紧。三叔，婆婆的性子也许是强硬了些，但她心是很好的，你别怨她。”沈氏柔声说完这一大堆话，露出些黯然的神色。
辛自遥很耐心地听完，却一时无话，半低着头，盯着地上的饭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沈氏看出
他的难受，有些心疼：“三叔你从小就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看似随性却又执拗，想法也总与别的孩子有些不同，就像这天上的云一样，这时看你好好的在这儿，可不知下一刻又要飘到哪里，所以婆婆才担心，怕你哪一天飘远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我虽不懂官场之事，但也明白登高易跌重，你承袭爵位，统管整个南诏，一时跨上这么大一个阶梯，无论你是什么心，总免不了各方忌惮，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辛自遥沉思了半晌，终于开口道：“母亲与大嫂的意思我明白，我如今的处境我也清楚，当初母亲带我回云南时我就想过，这爵位的重量我承不承得了，时至今日，稀里糊涂地坐上去了，却还没想个明白。”他拿起筷子，夹了菜送到嘴里，似乎坦然，“其实在云南五年我也并非一帆风顺，外祖虽然只有母亲一个独女，但楚氏还有无数旁支，多的是比我更有资历的亲舅表兄，楚氏的云南落到了一个姓辛的手里，他们怎么可能服气。”
“三叔……”
他笑了笑，接着道：“可我想来想去，管他什么资历姓氏的，既然是外祖父的决定，那我自然就有这个资格，要是他们使点绊子我就掉下来，不是给咱们辛家丢脸？任他从前之后多少冷枪暗箭的，我也没怕过，如今朝廷这点忌惮又算得了什么？”
沈氏听了着急道：“可日后若真出什么事呢？你不担心吗？不顾及公爹婆婆担心吗？”
沈氏双目漆黑，满是担忧不安，辛自遥仿佛从她眼中又看到那个雨夜，忽然觉得也许此刻大嫂的话就是预见，只不过如今他依然不会在意，死一回了又如何，说到底，这跟五年前回南境的时候并没什么不同，他不会因为忌惮而停滞不前。
“我明白大嫂的担忧，可路还没走就开始担心前路障碍，不是给自己平添烦恼吗？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真的一辈子待在父母的庇护下，大嫂放心，我不是从前的我了，以后的路我也会小心走。”他放下筷子，抬头看她。
沈氏说不出话来，只觉他眼底深处，全是熠烁星火。
“……你能多留心一点自然最好，我原本也不是来说服你什么的，只是担心，多嘴了几句……”她叹了口气，缓缓站起来，“等下菱玉会来收拾食盒，你先安心吃饭吧，我还有些别的事就先走了……”
辛自遥低下头，摸着自己衣袖下手腕上的青黑蛇纹，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大嫂。”她走到门口，被他叫住，“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什么？”
辛自遥已经纠结了好几天，今天终于找到机会问：“大嫂知不知道，母亲突然这么坚决地要让我成亲，究竟是因为什么？”
沈氏闻言沉默，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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