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灵山（1/2）
灵山寺位于长安城郊宣山上，与长安城相隔数里，二人自出了城，一路时快时慢，也走了近半个时辰的路程才到山脚。
往上去灵山寺，是几千步曲折陡峭的石梯，所以来的人多半将马寄管在山脚下的驿馆，稍给些铜钱，就有足够的草料清水供马休息。
辛自遥去系了马，又向驿馆要了两牛皮袋的清水，过来递了一袋给裴鹤寻，才又想起问：“要不要先在驿馆坐坐？”
“不用了。”裴鹤寻接过，别在腰间。
“那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从官道侧某处小路进了山，绕过一小片林子，没走两步便看见一清冽泉水旁，隐在绿石竹林间的青黑石梯，石梯下还立了一小块矮石柱，上面刻了字，只是被肆意生长的青苔嵌住了，看不清是什么。
“你常来吗？”裴鹤寻想起刚才，辛自遥与驿馆掌柜熟络交谈的情景。
辛自遥走在前面，心情很好，语调也高了半分：“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曾害了场大病，家母送我来这儿修养过一段时间，说来也奇怪，在家吃多少补药都不好，来这儿没多久就养好了，住持说我这是有法缘，为这话后来还去王屋山清虚观修习了一段日子。家母很喜欢这里，我多少也受她的影响，后来大些了我自己偶尔也来，很熟了。”
“原来如此……”
“对了，你以前来过吗？”
“没有。”
“这么说起来，我也是头一回带别人来这儿。”辛自遥笑了笑，很开心的样子，“长安城内多国寺，香火繁茂，灵山寺不过是城郊一个山野小寺罢了，路又难走，城中知道这儿的人就少，愿意走山路上去的就更少了。”
“这里很好。”裴鹤寻上前一步，从后面走到了他身侧，“难怪令堂也喜欢。”
辛自遥闻言笑道：“你喜欢就太好了。我母亲生在南境，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女子，以前也是跟我外祖上过战场的，长安城那些寺庙她都瞧不上，就说要这样的野寺才有真神，这样吃了苦头拜到的佛才有用。”裴鹤寻时不时看他，谈及他母亲，辛自遥眼里总是神采奕奕，“她刚嫁到长安时，学规矩学得烦了，偷跑出来玩儿发现这里的，以前我贪玩总被父亲训斥，我不高兴了她就带我出城，卸了马车把一干婆子小厮丢在路上，骑马带我过来，把马栓在驿馆，一人一袋清水，爬几千步石梯上灵山寺。”
“我嫌水袋重，她又不肯帮我拿，我就很快把水喝光，到了山腰又口渴，吵着要喝她那袋水，她总一边笑我笨，一边把水举得老高，就是怎么也不给我。”
“真的不给吗？”裴鹤寻问。
辛自遥一步跨上两阶石梯，跳着回过身，笑道：“是啊！她总是说再走一百步就给喝一口，一百步又一百步，快到了我才知道，其实她也嫌重早就喝光了，只是要骗我爬到山顶。”
裴鹤寻低头笑了笑：“果真是母子。”
辛自遥歪了歪头表示认同，又摘下水袋仰头喝了一大口，水袋就去了一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骗我的法子就那么两个，我却回回都上当，也是怪了。”
裴鹤寻只笑，不做评论。辛自遥想起点以前的事，打趣道：“我还记得上学时，某个裴小公子也是回回都上我的当，看来是比我还笨，你说呢？”
“我何时上过你的当了？”裴鹤寻争辩道。
“多了去啦，我跟元时偷跑出去玩，骗你去跟夫子替我们撒谎啦，还有一次直接把你也给骗出去了，后来咱们仨一块儿受的罚你不记得啦？你还老喜欢生我的气，就说头一回见吧，我说你像小姑娘，你不还生了我好几天的气吗？”
“……”
辛自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晃眼看见裴鹤寻涨着脸伸手过来拽他，撒腿便往上跑，还边跑边笑道：“还有啊！从前在裴将军那学骑射，你明明最出色，裴将军却不夸你，我替你讨夸奖你还怪我，也是好几天没理我，还记不记得？”
“你！”裴鹤寻追了上去，石梯陡峭，跑的人不轻松，追的人也费力。
可辛自遥却来劲，继续翻旧事儿：“哈哈还有！有一回裴家姐姐来看你，却忽然叫我去说话，还叫我多照顾你，我还纳闷呢，最喜欢欺负你的就是我了怎么还叫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她怕你落单问你学堂有没有伙伴，你没有，就扯了我当挡箭牌！”
“辛稚！”裴鹤寻急得涨红了脸，奋力想要追上他，奈何那人跟个猴子似的窜的飞快，还一个劲地放肆大笑，裴鹤寻又气又羞：“那时我是随口一说！又怎知姐姐会去嘱咐你！”
“可我要是你，最不该随口说的人就是我呀！裴公子呀，留下这个把柄，我可是要笑你一辈子的！”辛自遥跑着回头瞄了他一眼，却一不留神踩空了石梯，顿时失了平衡，往前摔去：“哎！”
辛自遥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裴鹤寻一个箭步冲上来，猛地拽住他衣领，把他一把提了起来：“你！”
辛自遥像只猫儿被提溜着后颈，顿时乖了，抚着自己惊魂未定的小心脏道：“啊好险好险，这世间差点失去一位美男子。”
裴鹤寻气得领子，改拽住他手腕，恶狠狠道：“你刚刚说什么？嗯？把柄？”
辛自遥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方才的得意忘形，干笑一声：“英雄饶命？”他双眼闪烁，好没诚意。
裴鹤寻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无可奈何的，手上就松了力道，谁料辛自遥得了机会便缩回手，又哈哈大笑着跑远，继续不知死活道：“我还没说完呢！还有那一次……”
“辛稚！”也不知缘由，碰上辛自遥这么个人，裴鹤寻是一说就气，一哄又好，再说再气，如此循环往复，全然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二人打闹着往山顶追去，山谷间回荡的嬉笑怒骂声，惊起了栖息的雀鸟，扑棱着往云雾间飞去。
与辛自遥二人分别后，壬生在城内疯玩了一通，快天黑了才回府时，正巧遇见同一时间回来的二公子辛浥，辛浥身旁只一个随从，远远看见两手大包小包的壬生，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彼时壬生嘴里还叼着块糖糕，慌慌张张地跑过去行礼，辛浥笑了笑，问起辛自遥。
壬生老实答道：“王爷去城外灵山寺了，叫我自己回来的。”
“他一个人？”
“不，是同裴家公子一起去的。”
辛浥听了倒没觉得意外，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往后院去了。
他一走，壬生便把那块咬了一半的糖糕又塞回嘴里，高高兴兴地回自己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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