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真白（1/2）

季词提着五罐啤酒，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

领带系太紧了，他松了松，还是热得慌。最后干脆扯下来，仔细叠好，放进了公文包。

爸妈昨天打电话来，又说要见见儿媳妇。

他能怎么回答？分了？怎么分的？没考上公务员？为什么没考上？他们想说的想问的无非就是这些，全是答不出来的。季词感觉累得走不动了，最后干脆在路边找了个长椅，把西装外套脱了，搭在身后。

“嗤——”，一罐啤酒开了，泡沫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在袖口蔓延出黄色的湿痕。仰头喝了一口，痛快！他以前烟酒不沾，工作了，慢慢开始觉得没点酒，有时候真是过不下去。你得醉，醉了才能忘，忘了人就轻了。

一个人重的时候，早上连床都爬不起来。

96路公交车在对面的站台停下来，出来几个穿蓝色制服的少年，应该是下了晚自习的高中生。他们交头接耳，你推我搡，季词猜他们不是在讨论班上的女生就是在讨论隔壁班的女生。

高中男生嘛，脑子里就那么点事儿。

那段岁月，他先是以学生的身份活了一次，又以老师的身份活了一次。

刻在骨子里。

三年前，D大篮球场，“院系杯”篮球赛四强赛。

蓝色球衣4号运球绕过防守，冲到篮板下，一个跳跃，将篮球灌入球框。

“4号！4号！”

“加油！计院！”

季词是被老部长拉过来的，来的时候观众台都快坐满了。本来今天下午就打算复习的，季词默默转身。部门的小师妹眼尖，一把抓住他手臂，“师兄，你可不能走，今天我和你是托儿组的组长。”

“托儿组？”

“是啊，马上要考试周哎，师兄。不然你以为哪有这么多人来看比赛？”

季词勉强坐下来，“托儿组要做什么？”

“喊啊，加油，最帅什么的。”说着她递过来一个亮蓝色的啦啦球，“来，师兄，用这个。”

季词有些尴尬，“师妹，我一个男的……”

“用这个效果才好。”

季词稍稍举起来晃了晃，“加油”喊得倒是很卖力，不少人都朝这边看了一眼。

管理学院大三联队VS信息科技学院计算机班，中间只歇了10分钟，最后的比分是46：49，这届师弟很厉害啊。旁边的师妹激动地站起来了，两个啦啦球挥舞地像天边的流霞。

这种事情，果然还是要女孩子做才好看嘛。

季词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这劣质产品居然掉色了，掌心染得半蓝不黑。他皱皱眉，朝综合体育馆走过去，那边有一排洗手池。

他离开后，几个男生围了过来。

“小婧，那男的谁啊？”

“就我们部门师兄啊。不过现在快换届了，都不怎么能见到啦。”

“卧槽，他好白！”

“老子打篮球的时候都忍不住，白的发光啊。”

啦啦球女孩得意地摇晃着脑袋，“那是！我们体育部体育不一定行，但颜值一定高。”

其中一个男生大笑，手里的篮球差点没给扔出去。“不是我说，小婧，你真的不要再跟那师兄呆一起了，灾难啊。”

“就是，你俩就跟黑白无常差不多。”

啦啦球女孩两手叉腰：“现在流行小麦色！明明是你们审美观念落后，不懂得欣赏，哼！”

那晚聚餐，荷尔蒙分泌过剩的院篮球队，破天荒地没讨论哪个拉拉队员长得好看，统一口径道：师兄

真白啊。

几天后，季词正要去上课，迎面撞上一群男生，都叫“白师兄”。他尴尬不已，怎么又被认错了。

下周就开始考试，D大的期末是统一密集型安排，传说中的熬夜秃头猝死周。

季词每天早上八点不到就去图书馆排队占座，因为期末预习需要大量时间。经过两年的学习生活，他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自己跟计算机合不来。

直白点说，脑子不够好使。

从大一下学期，毛老师讲《微机原理》开始，他整个人就是飘的，然后再也没下来过。

所以，他考虑过转院，想去中文系，可惜家里不可能同意。

“读文科，你能找到什么好工作？我们领导都说了，要挣钱还得搞互联网。你要是实在不行，去读个经济学管理学，也比念中文强！”

图书馆晚上22：30响起肯尼·基的“回家”，只有在这一刻，季词才能理直气壮地把这堆1和0抛到脑后，感觉到解脱。

后门出来是两排茂密的小叶榕，纷纷垂下了长长的气根，在他的头顶，肩上拂过，一种温柔的安抚。

前面路口站了一个穿短裙扎马尾的女孩。季词刻意在树下走，又有点晃神，差点撞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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