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1/2）

张强给市委书记开车已经三个年头了，对这位大领导的心思还是有些琢磨不透。年轻有为、行为检点，但就是说不清哪里怪怪的。他从后视镜悄悄打量了几眼大领导，差点和对方审视的目光撞上，连忙回过神老老实实看着前方路况，背后一阵发凉。

“停在这边等我。”

明全毅看了眼手表，命令道:“就在这里等。”

张强连忙点点头:“好的，明书记。”

明全毅刚从市委常委会议上下来，那根弦崩了一上午，身心都有些疲惫。在夏天正午出来，那热浪让他感到心烦意乱。

他穿过马路，走到对面咖啡店，停了几秒才推开门。

袁朗已经坐在那里了。

他穿得很随意，戴了一个黑色鸭舌帽。手边放了一杯柠檬茶，从剩余的量来看，已经坐了一阵子了。袁朗耳朵里塞着耳机，戴着眼镜，低头看着手里的书。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袁朗突然抬起头，看见他的时候轻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接着不紧不慢地把眼镜摘下来。

那双眸子顿时锐利起来。

明全毅在他对面坐下，还没开口，袁朗就抬手叫了服务员，给他点了一杯咖啡。

“谢谢。”明全毅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

袁朗没接茬。他把手里的书合起来，放进书包里，明全毅注意到书上的五线谱，意识到那是一本音乐方面的书，微微蹙了眉:“还在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乐队？”

袁朗淡淡看他一眼。那眼神内容很多，明全毅甚至来不及逐一分析，但几乎瞬间明白袁朗想说什么。他在官场沉浮二十几年，却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城府还比不得自己这个儿子。

“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袁朗开口，先下手为强，奠定了整场谈话的基调，“只是出于所谓亲缘关系的尊重，在三年之后礼貌地和您见个面。”

明全毅沉着脸听他话里话外的刺，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转学的事情，谢谢。”袁朗把咖啡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来，递给明全毅，“麻烦您费心了。”

明全毅咬着牙:“非得这么和我说话？”

“要不然您想怎么样？”袁朗笑起来，那笑容不含一点儿恶意和讽刺，带了点无奈，但绝对算不上真诚和亲切，纯粹就是一个礼节性的表情，“让我跟您演父慈子孝就太难为人了吧。”

“明朗，我......”

“我姓袁。”袁朗打断他，“我改了姓，身份证上已经改过了。说起来挺有意思，您两个儿子没一个姓明的。”

明全毅脸色顿时非常难看。他猛地站起来，胸口起伏着，但袁朗只是坐着看着他，宛如看一个跳梁小丑。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值已经到了极限，自从他做到市一把手这个位置，就再也没有人敢这么踩着他的痛处说话了。

袁朗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不打算聊了吗？那请回吧。”

明全毅阴着脸站了一会儿，又坐下来。

“那我接着说。”袁朗往后一靠，整个人放松地倚在椅背上，两腿伸直了交叉坐着，“我成绩很好，毕业之后会去北京，不需要太关心我的学习，八成不会让明书记丢人。”

“另外，”袁朗屈起手指叩了叩桌子，“我妈的东西我会从家里带走，大学以后我应该也不会回来了。”

“乐队我一直在做，单纯玩玩音乐，不混圈子，不用担心我传出什么劲爆的负面新闻，给您的政治生涯抹黑。”袁朗抿了一口柠檬水，“所以，您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插手。”

“明书记，我说得够清楚了吧？”袁朗微微笑着，眼睛很冷，“您日理万机，今天拨冗来见我我很抱歉。不过以后不用了——”

袁朗把书包拿起来，站起身，看着脸色铁青的明全毅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以后别再找我了。”

袁朗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记得把账结了。”

*

柴宇踏进家门的时候听见里面一片喧闹，隐隐有柴火说笑的声音，他边把西装外套挂上衣架，边抬高音量问了一声:“小火？家里来客人了吗？”

柴火大概是没听见，还在絮絮叨叨说话，柴宇只好自己上楼找他。

柴火卧室门没关，柴宇推开门走进去，才发现浴室门大敞着，柴火坐在小板凳上，两条长腿伸出来，委屈地曲着打开，腿间是浑身湿透的莫吉托。柴火手里拿着淋浴头，对着莫吉托一通袭击，莫吉托毛都黏在一起，委屈巴巴地躲避着，却被柴火一手按得死死的，挣脱不得。

柴火听见动静，回头冲着柴宇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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