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落鹜县是小地方，县里只有一处私塾，私塾里也只有一位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自幼失怙，被老教书先生收为养子，他机敏早慧，年方十五，便在县试中得了案首。

这本该是大好的喜事，老先生久病之下却没撑住，不日便撒手人寰了。耳顺之年已是喜丧，县里人各凑出份子来，为老先生好生操办了一场。

只是如此一来，私塾眼看得是要散了。

县中老少面面相觑，谁也不愿先开口，将前途大好的年轻人从此拴在这没出路的地方，末了，却是年轻的教书先生顶着如炬目光，咬牙接了过来。

这一接，转眼便是数年。

是日端午，教书先生得出一天空闲，赶了早集去城东买些琐碎东西。

从城西甲柒巷南行一里，拐入丙子街，直行五百步过了四方桥，四方街里头，便是早集所在。

他起得早，空中甚而还蒙着雾气，往来行人寥寥，凡见了他的，无不唤一声“段先生”，这些他早习惯了，踏上四方桥时，却觉耳边扫过一股湿意，一道声音轻而润，被清风托着送过来。

那声音道：“段昉。”

段明慎脚下一顿，然而四顾并无人迹，一时寻不见声音的来处。

那人似乎将一切尽收眼底，愈发清脆地叫：“段昉，段昉——！”

有什么东西入水，噗通一声。

段明慎若有所觉，缓缓靠近桥边向下望。

只见湖面上田田莲叶，触目即是碧色，莲叶间亭亭匀立的花枝，分明已然含苞。

而这当中最是昂然鹤立的一枝，忽然无风自动，轻轻晃了两下。

“段昉，”那声音随之道：“你看我呀。”

段明慎眉头渐渐蹙起，低声问：“阁下怎的不肯露面？”

那花杆摇了摇，“我就在你面前呀！”

段明慎自我说服一般，道：“我面前只有荷花荷叶，会开口的却没有一个。”

“啊呀！”那声音恍然大悟，继而安静下去。

段明慎心中疑云更甚，兀自站了片刻，却什么也没等到，便转身欲走。

脚下刚有动作，忽听身后水声阵阵，紧跟着还是那道清亮嗓音，随着水声近了。

“段昉！”

他循声望去，只见莲湖中央，不知何时钻出一个雪肤少年，正半截身子露在外头，一手攀住荷叶，一手向他欢快地挥动，那张青涩的圆脸上笑意盈盈，十足欢喜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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