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荔枝（1/2）
12.荔枝
梁先生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就走了。这是苏灵珮浑身酸痛着醒来之后第一件确定的事情。
身下又多了一个枕头，他锤着头疼欲裂的脑袋，暗自责怪自己大概是睡相太差。
他娘以前就爱说他，睡觉不安分，总踢被子，还爱乱闹腾，不听话。以前夜里总有下人或者他娘来替他捻被子，因此第二天他依然整整齐齐地躺在床上。
所以，那个时候他总是不相信他娘说他睡相差的话。到如今，他才终于是觉得了，他娘说他没说错。
他突然想到，他睡觉样子那样差，梁先生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借机不想和他睡在一起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梁先生和他说就行了，他都会改好的。
黄妈派来的小丫头伺候他洗漱完，他就沿着楼梯向下走，洋房的大门大敞着，刺眼的光从门外直**来，他用手遮着眼睛，听着门外此起彼伏的蝉鸣。
“小少爷醒啦？快下来吃中饭了，有您爱吃的酱牛肉。”
“黄妈，已经中午了吗？”他放下遮挡在眼前的手，“真是不好意思，睡了那么久……黄妈，你下次可以叫醒我的。”
黄妈刚还想说些什么，苏灵珮已经拉开了椅子坐下，问：“梁先生已经走了吗？”
“梁先生交代我们说这一个月他都不回来，怕是有大事要出远门。”黄妈边布置着骨碟边说。
苏灵珮猛地抬头，看向黄妈，问：“那梁先生有说我什么嘛？”
黄妈放筷的手一悬，再又放下，才说：“留了，留了。梁先生让您不用担心他，乖乖在家里等他，昨儿太晚了，今儿又太早了，梁先生没敢打扰你。”
“真的吗？”苏灵珮笑得很灿烂，如庭院池子里的荷花，一个只为炎炎夏日而绽放的笑。
黄妈看他笑了，也笑了，坚定地说：“真的”
黄妈撒了谎，梁秋山除了说今天要给苏灵珮请医生来看看，别的一句都没有留下。
“黄妈，你人真好。”苏灵珮夹了块沾满料的牛肉塞进嘴里，黄妈做的酱牛肉里好像撒了点糖，要比他往常吃的不一样点，也更合他胃口点。
他一块接着一块地吃，把自己塞得鼓囊囊地问：“黄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黄妈很善良，苏灵珮知道。可他现在也知道，人先要保住自己才有资格护别人。这是梁先生教会他的道理，为了学会这个道理他还付出了这么长时间没有梁先生陪伴的代价。
黄妈正站在一旁剥荔枝给他，听到他问的话，犹豫了一会才回答道：“小少爷，我没孩子。”
“啊……对，对不起，黄妈。”
“小少爷，您说什么对不起呢。都是早年间的事情了，吃不上饭，孩子死掉也是正常的，没什么好多难过的。索性后来到了少爷这做事，也能安稳点。”
黄妈把剥好的荔枝放在果盆里，又说：“仙進奉荔枝，少爷最爱吃的了，小少爷您尝尝，改明还有挂绿送来。”
苏灵珮捏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放进嘴里，甜滋滋的汁水在嘴里瞬间爆了开来。
仙進奉和挂绿他都知道，这两种搁在以前都是朝廷贡品，得要皇帝爷赏下来的。早些时候他爷爷还活着，他家也是偶尔能吃到的。
那个时候他虽还是个稚子，可他还记得一般吃到的时候都快是七月下旬了，从没有过像今日这样的上旬就能吃到的事。
黄妈说：“这荔枝是少爷叫人一熟就新鲜地从果园里拿来的。”
“可如果梁先生这一个月都不回来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荔枝了。”
“是啊，小少爷，所以少爷这是统统在留给你吃呢。”黄妈哄他。
“那梁先生现在在哪里？要还在上海我能给他送过去吗？”
“哟，那这我可就不知道了。”黄妈见他眼里发着光，像是觉得自己想了个好主意，她怕苏灵珮把这事真给当真了，赶紧悬崖勒马说：“梁先生能有办法吃到的，小少爷您啊，就替少爷都享受了，别给他剩下就成了。”
“嗯。”苏灵珮笑着又连塞了几颗荔枝进嘴里，推着果盆对黄妈说：“黄妈，你也吃。”
“小少爷，这可不行的。”黄妈推辞道。
这怎么就不行了？他以前给家里的下人们分东西吃，大家都是抢得快的。
“黄妈，你就当我吃不下那么多。我要吃不完，梁先生回来看见要不开心的，我不想梁先生不开心。”苏灵珮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得黄妈耳根子发软，才提起一颗荔枝塞进嘴里。
黄妈看着苏灵珮，想着，要是她的孩子没死，是不是也能像苏小少爷一样可爱？如果苏小少爷能一直留在这就好了。
黄妈正想得出神，就听到苏灵珮问她：“黄妈，梁先生以前是怎么样的啊？”
“少爷？”黄妈沉思了一会，又说：“少爷好像一直都是和现在一样，没变过。不过，我也是从十三年前少爷刚在南京有点小名气的时候开始伺候他的，那时少爷还年轻着呢，才十七八岁的样子，但也成稳得很。少爷以前好像也是京城的，但多的我就不清楚了。陈叔应该知道的不少，他好像是少爷从京城带来的。”
陈叔？苏灵珮想起陈叔不小心说过梁先生曾过过一段苦日子。梁先生的苦日子是什么样的呢？有没有颠沛流离，又是怎么步步振作到了今天？
他迫切地想知道，梁先生的一切他都想知道，他想离他更近一点。他想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一点，一开始只是想要个“珮儿”，后来想要一个拥抱，现在他却想要梁先生。
大概是黄妈的话，让他觉得，可能梁先生只是表面上不喜欢他罢了，就像他娘总是嘴里说他是个小坏蛋要罚他，可心里却还是很疼他一样。
下午的时候，他正坐在庭院的石阶上远远地看着陈叔训狗，他本想问问陈叔梁先生以前的事情，但又觉得陈叔上次就没说，这次唐突地问了就更不会告诉他了。
他一直很佩服陈叔，一把年纪还能体力那么好地训烈犬。不像他，看到黑背的模样就发怵，只敢远远地躲在旁边。
“苏小少爷，肖医生在来的路上了，梁先生嘱咐他今天要来给你检查身体。”黄妈在屋里冲他喊道。
“啊？”苏灵珮走进屋子里，疑惑地看着黄妈，“可我没生病啊。”
“梁先生关心您，检查检查总是好的嘛。”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肖明玉就被林海带进了洋房里。
肖明玉是梁秋山在南京的故交，一直以来都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今天林海请他过来说要给一个梁秋山新欢看病的时候，他就有点不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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