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二)(2/2)
我装作不知道,问她是谁。
“是文衍。”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像春天灿烂的花朵,像长久暗恋了一个人,终于如释重负地告白了。
那么,我落水的事情也说通了,我装作疑问:“那,文衍知道吗?”我从未告诉过文衍李书珩偷亲他的事情,文衍也从未提起过李书珩对他有意。
李书珩的神情突然落寞了,她像是失意人,对我说:“其实,我知道你那时候根本不喜欢文衍,只是我绣有他名字的荷包被李书颦发现了,于是我就栽赃嫁祸到你身上。所以,是我怂恿李书颦将你推下水的,你死的挺冤的。可谁知,你又活了过来,真和文衍在一起了。”
她的表情突然狠厉起来,咬牙切齿道:“无奈我什么都没有,于是,我一次一次挑唆李书颦,让她成为一名凶手,让文衍永远讨厌她,而我,才是和文衍在一起的那个人,我要做他的皇后,就算我做不了,你和李书颦也永远没有机会!”
原来,这个女人心机那么深重,一次一次,杀人于无形。
“你知道为什么留着你和萍贵人吗?”李书珩眼角眉峰一转,神秘道,“回去吧,你会知道的。李书颦目前还有用,她不会死的。”
我默默地走在回宫的路上,宫道上的尸体已经没有了,一些人在冲刷血污,想要使劲地把这污垢洗干净。一天之内,经历了这么多生与死,真的好累啊。
黍离宫的大门大开着,我走了进去,发现来了很多不认识的人。萍贵人坐立不安,她看到我后艰难地走过来:“你去哪了?吓死我了,我一醒来,就看见他们在这了。”
“没事。”我疲惫地坐了下来。
一个掌事的宫女跟我汇报:“萍贵人,书月公主,奴婢奉玟妃娘娘的命令前来照看二位,二位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是软禁吧,我说道:“谢谢玟妃娘娘,好意我们心领了。”
“他们的东西我什么都没吃。”萍贵人悄悄在我耳边道。
“贵人不用担心,我们娘娘不会害您的。”掌事宫女笑了。
我没理她,问萍贵人:“你饿了吗?”
萍贵人点点头,我走到厨房,将几种食材煮了煮端给了萍贵人。萍贵人孕吐很严重,很挑嘴,不过她还是慢慢吃了下去。
那宫女看我们这般,便说:“一些营养补品我们已经放在这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拿,再怎么委屈也不能委屈了肚子里的孩子。”说完,便带着一帮人出去了。
萍贵人带着我进了卧房,悄悄问道:“怎么样?是什么情况?”
我坐到床上说:“皇后死了,太子在牢里,书颦被软禁了。小公主被太子的亲卫带走了,皇长孙,应该是死了。林时风有回来吗?”
“没有。”萍贵人愁苦地摇摇头,一脸惆怅,“皇后竟然死了。她去见陛下了,陛下肯见她吗?”她笑出了眼泪。
我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想起了烟汇园,那个地方,应该没人看守了吧。
天色呈现出一片灰蓝色,宫里开始了一如往常的巡逻,好似白天没有发生过血流成河的人间惨象,但我总觉得那些亡魂在周围萦绕,久久不能离去,他们的一辈子都要困在着牢笼里了。
烟汇园没有人看守,我推开门,静悄悄的,凉风在我身边穿梭,我心里有点害怕,不过还是装着胆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藤椅被踢翻在地上,显然,已经有人来搜罗过了,里面屋子的门也半开着,被风吹地吱呀吱呀地响。
我走进去,漆黑一片,手里的灯笼只照得一角。屋子里也乱糟糟的,货架上的东西被扫落在地上,那副原本挂在墙上的画已经没了踪影,想来已经被人拿走了。
我转身要走,忽然角落里传来一阵叹息声,我吓得头皮发麻,立马转过身去,一个蓬头乱发的人蜷缩在角落里。
“是谁?”我把灯笼往前举了举,身子却在后退。
“呵呵呵。”那人突然笑了,听起来像个女人的声音。
“皇后?”她还没死?她仍然笑着,什么也不说,像是疯了。
“你没死?”我走上前,踩到一个东西。
“死?跟死差不多了。”她的声音死气沉沉,使得这里更像个鬼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知道吗?”我问她,照亮她的脸。
“谁?谁知道?我不知道。你不好好看着萍贵人,来这里做什么?你就不怕有人陷害她的孩子吗?”
我没有正面回答她,于是问道:“你知道小皇子在哪吗?苒苒的孩子。”
“他?”忽然,她捂着嘴,呜呜地哭了,“他不在了,我亲眼看到他被掐死了,呜呜呜。”
果真,那么小的孩子真的死了,我浑身一僵,竟是不能言说的悲伤。
“他们在我们掐死了他,又杀死了太子妃,我拼尽全力将小公主救了下来,她呢?她现在在哪?她还好吗?”
“你放心,有人将她安全地带出了宫。”
“是吗。”周皇后又哭又笑,“他们不应该卷进这场纷争里,释儿也是。”
“你就不问问书颦吗?她那么可怜。”
“哼。”她冷冷地笑了,“她是陛下的女儿,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应该是又恨又爱吧。
“没有为什么,就因为她是李绰的女儿,她的存在时刻提醒着,我爱上李绰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她的眼睛木木的,没有一点光。
“那李释呢?你爱你的儿子吗?”
“爱。李绰把他带在身边亲手教导他,虽然他们性格不甚相似,但释儿做事的风格越来越像他。优秀,聪明,很招人喜欢,没有比他更适合的接班人了,李钊他不够格。”说着,周皇后嗤笑了一声。
这说的什么鬼话,我说:“说说你吧。”
“我?我。我真蠢,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接受了一段不该接受的命运。真可笑。”周皇后咯咯咯地笑了,将脚下的东西踢到了我的面前。
我低头一看,是那幅画,被撕成了两半。我蹲在地上,将它拼凑起来,灯光下,画像上的女子和文衍那副一模一样。
我站起来,该走了。
“你怎么办?”
周皇后的脸在灯光下如枯槁一般,她给我的感觉很像李绰死前的样子。
“我?明天一早就知道了。”她闭上眼睛。
我向她告别,走到门口,又回望向她说:“李释他知道吗?他的身世。”
“他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游魂般的声音飘荡在黑夜里。
我说:“你放心,他不会知道的。”
推开门,明月却忽地亮了起来,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