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疙瘩(1/2)
何玉恬发现,自凤阳那夜之后,自家大师兄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宋寅初向来是不苟言笑的性格,对不关心之事一概不理,对人亦然。以前师门中曾有其他师兄弟想与他套近乎,各种恭维赔笑、主动讨好都使遍了,大师兄都未必多看他们一眼。然而这黄天道门的严大哥却能惹得他怒目相向,偶尔还能凑近了说悄悄话,甚至勾肩搭背!何玉恬心想,严大哥这般胆大包天,肯定要被师兄揍了,可宋寅初非但没有,每天晚上睡觉前,还把他扯到树林里,二人独处练功!
这不,今日三人到了济南府。此处距离顺天府只有八百多里,路上遇见的武林人士越来越多,熟悉的大门派也相继出现。为了避人耳目,宋寅初特意到城边上找了家僻静客栈来住。那客栈只二层楼,八张桌椅,看着十分寒酸,做的菜也难以下咽。晏鸿飞挑挑拣拣地吃了几筷子,叹气道:“宋兄,你若是没钱了,可以跟我说的嘛。在下虽然并不宽裕,可二三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
宋寅初冷冷斜他一眼,晏鸿飞立即乖乖闭嘴,老实吃饭。看着他俩如此默契的互动,何玉恬心中郁闷,一下子没了吃饭的心情。正默默地拨拉碗中的饭,客栈外头的大路上马蹄声大作,一行人气势浩荡,呼啸而过。宋寅初抬头望一眼,并未在意,倒是晏鸿飞“啧”一声,嘀咕道:“昆山派来得这般早……”
“刚刚那是昆山派?”何玉恬听了,精神瞬间振奋起来:“流星公子苏慕岐在里面吗?”
“……没看清。”晏鸿飞语气冷淡下来,脸色有点不好看。察觉到他的变化,宋寅初不禁奇怪地瞥一眼——这厮正低着头,两眼瞪着菜碟,嘴里咬牙切齿地念念有词。难得见这嬉皮笑脸的家伙露出如此神情,他颇感意外地一挑眉,嘴边露出了一个哂笑。
夜幕逐渐落下,天边泛起火红晚霞,吃过饭休息半晌,宋寅初照例拖上晏鸿飞去路边树林里练功。以往何玉恬都会在林子边望风,今日她没了心情,就赌气说要去城里逛逛。宋寅初没留她,只道城里武林人士众多,龙蛇混杂,你别惹上事。何姑娘扁扁嘴,拿了剑扭身便走。晏鸿飞探头探脑地望着,说,人家也就十五岁的小姑娘,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宋寅初鄙夷地瞪他一眼,怜香惜玉?她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何要怜她?
晏鸿飞听得绝望,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长得那么好看,却还是没个相好的原因了。宋寅初懒得听他胡言乱语,提起气脚下一点,飞鸟投林般飘进了树林里。
因着有归元神功的功底,宋寅初这几日基本已将踏雪功掌握熟练,准备开始学踏雪步法了。晏鸿飞领着他在树林里转来转去,终于找到片比较宽敞的空地。回想一下那步法的口诀,晏鸿飞抬头望天,轻声念道:“脚踏北斗,提息一叠;作内阶六,回身半叠;行紫薇七,落一叠中……”
踏雪步法是以星宿方位为指引,若要按照口诀行出步法,必须先知晓各个星宿所在。晏鸿飞之前练功时,多半功夫便是花在此处。他担心宋寅初也不知晓这个,就一边念着,一边放慢了速度缓步而行。但他刚念罢,步法还未使完,宋寅初便一挑眉毛,脚下生风,踏出七星扶摇直上;接着行内阶六星,回身转下,再以紫薇七星方位,继续下了半叠,落回地上。
晏鸿飞惊了,道:“你居然记得星宿方位!”
宋寅初倨傲地瞥他一眼,下巴一挑,问:“第一句说要升一叠,之后落半叠,怎的第三句还要再落一叠?”
“啊?”晏鸿飞挠挠后脑勺,“这个……我并未细想,估计是写错了罢?”
“行紫薇七,落一叠中……”低头轻念着,脚下缓缓按星而行,宋寅初猛地一抬眼,脑中豁然开朗:“落点位置是一处低洼,所
以比一开始低了半叠!这踏雪步法,果然是针对某个地形而作的!”他猛地转脸望向晏鸿飞,眼中熠熠发光:“好,你快教我后边的口诀!”
被他情绪高昂的专注眼神盯着,晏鸿飞浑身一震,只感觉一阵激流自脚底而起,战栗着直窜天灵盖!没想到,惯来冷面的人一旦露出烈烈神采,居然能有这般令人心悸的能力……抚一抚剧烈跳动的胸口,他一再叮嘱自己,别见色起意,别想入非非。这人不是你以前沾染的那些娇花弱柳,若对他出手,你会死得很惨…………
沉沉地长吁一口气,晏鸿飞抬起头,惯来轻佻的脸上难得有了正经的神情:“好,咱们继续。”
此时天色将灭,林子里已经非常昏暗。二人在那空地上继续练着,树林外的路上偶尔传来马儿跑过的声音,宋寅初都并未在意。突然,远处的夜空中,约莫是城中心的位置,“嘭”地升起一朵巨大的烟花。五颜六色的流彩火焰牡丹花一般盛放,看得晏鸿飞啧啧称赞:“这烟花真漂亮……估计得二两银子一筒,不知是哪个败家公子在博美人一笑呢。”
烟花接而连三地升起、绽放,响声震彻夜空,五彩的光华将黑沉的树林照得通明了些。宋寅初本来扭头静静看着那烟花,突然,他好似听到什么,耳朵一动,随即猛地伸手抓过晏鸿飞,拖着他往最近的树丛中飞去。晏鸿飞不明所以,但身体飞掠之中,他似乎看见不远处的树林里,有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在缓步靠近。
躲到一从灌木里,宋寅初一只大手紧紧掐住他后颈,呼吸放缓了,双眼警惕四望。这林下树丛并不很茂密,若那些人走到近前,凭着不时闪现的烟花火光,定能轻易发现他们。晏鸿飞被掐得难受,不禁小声道:“你别掐着我,痛……”
“嘘!”着恼地轻嘘一声,宋寅初不但没松开,还把他的嘴也给用力捂住了。晏鸿飞正郁闷呢,突然身子被扣着一转,这人高大的身躯覆盖上来,将他牢牢地捂在了灌木从与树干之间。
窸窣的脚步声逐渐走近,晏鸿飞懵着脸挨靠在宋寅初怀里,大气不敢出一声。那只大手在嘴上压得很紧,自己脸庞几乎是隔着那温热手心紧贴着他警惕专注的脸……细微而低缓的呼吸喷在耳朵上,晏鸿飞感觉,自己都快要硬了。
“刚刚看见他在这里教外人练功的……给我仔细找!”不远处传来一声沙哑邪佞的低语,听起来有几分耳熟,好像在很久远的时候听见过……昏暗中,晏鸿飞看见那个人影在半丈远的地方转来转去,但愣是没发现他们!不禁疑惑,他动动身子,想偏头看那些人到底是个怎么找法儿。不想,宋寅初将他一把压到树上,扣在他后颈上的手也猛地发力,把他紧紧捂到了怀里。两人登时头颈相交,晏鸿飞甚至感觉他的鼻唇碰到了自己的肩膀。
夜空中,烟花仍旧接二连三地绽放,林子里忽明忽暗。那些人在此处一直找不到他们,便转向了树林另一边。这时,晏鸿飞感觉宋寅初动了一下,冰凉的脸颊贴到自己脖颈处的皮肤上,似乎在嗅闻着什么。烟花爆炸声的间隙中,他听见那个惯来冷淡的声音,疑惑地喃喃道:“你身上什么味道……好香。”
晏鸿飞:“……????”
松开手,宋寅初眉间紧蹙,有点儿纠结、又有点儿失神地看着他:“你配了香囊么?不对……我从没闻过这种香味。”说着,他低下头,又凑到晏鸿飞颈间闻了一下:“不靠近就闻不到……这是你身上自带的气味。”
“你,你……”被他这行云流水、毫无自觉的举动震惊到,晏鸿飞瞪着眼,嘴唇轻颤,已然是不会说话了。他感觉自己浑身都要热炸了,脑子里要开锅了,可这罪魁祸首却浑然不觉似的,还在那儿纠结什么香味!哪里有香味,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睡过的女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从未
有谁说闻见什么香味!邪了门了这人,之前还冷酷无情的,怎么现在像中了蛊似的?亏他还不停告诫自己不要出手的呢,全乱套了!
宋寅初见他怔在那里,蹙着眉还想伸手拈他的发丝来闻,被晏鸿飞手忙脚乱地打开去:“别别别动我!你这人不解风情的……乱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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