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堪折直须折(1/2)
热了许多日,在距离武林大会还有三天时,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首阳门的掌门孙中阳跟宁言武在逐鹿山庄做客,正与黄拙商议着对垒之事,堂外突然有人来报,说飞远镖局押了一趟镖过来,需要庄主亲自开箱验货。黄拙沉吟一下,起身对宁言武和孙中阳道:“二位掌门先聊着,在下失陪半刻,去去就来。”
“无妨无妨。”看着他走远了,留着络腮胡子的掌门孙中阳面色微妙,侧过身子对宁言武低声道:“宁前辈,我听说那玉面刀宋寅初前几日回来了,好像伤得不轻。这次比武大会,估计逐鹿山庄占不到什么好,怕还是得看你们昆山派的……”
“孙老弟此言差矣,”宁言武闭目养神,气定神闲:“最近这十多年,黄庄主大兴练气内功,他的弟子走的也多是此道,但并不意味着逐鹿山庄原支就没了传承——那三位何老爷座下还有好些弟子呢,够咱们喝一壶的。”
“也是……”讪讪地靠回身,孙中阳想起什么,眼神又变得活络滑黠起来:“宁前辈,你们昆山派也到新进弟子的时候了吧?如何,今年有没有长得鲜嫩的?”
宁言武眉心一动,锐利双眸缓缓张开,灰色眼珠划向他,干瘪薄唇在雪白胡须下面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淡笑:“孙老弟,就算有鲜嫩的,你也得拿好东西来换啊。你们那落霞十一剑法,什么时候能让我看看?”
“嘿嘿,嘿嘿。”讪笑几声,孙中阳摆摆手,闭上了嘴巴。
飞远镖局的镖车停在西侧杂物院的凉亭边上,车中物什盖着黑色油布,油布四角用铜环扣了孔,几条绳索从孔中穿过,将油布綳得密不透风。黄拙沿着廊道远远走过来,见车子露天淋着雨,不禁怒道:“这么大雨,怎么还停在外头?!”
一旁李管家唯唯诺诺:“我见油布包着,车子太大,也不好进凉亭……”
“赶紧卸货!小心别淋到雨!”背手走到近前,黄拙对着车旁一个浓眉挑眼的中年男子用力抱拳:“这趟镖山高路远,辛苦月镖头了,赶紧进亭子里坐。”
那男子长得不高,身材玲珑小巧,若无眼尾淡淡皱纹,看上去倒像个玉面书生。他走进亭子里,取了斗笠一拱手:“黄庄主,你先验货吧。若无差错,这趟镖就算成了,我还赶着回镖局封另一趟镖的箱。”
“好好。”黄拙应下来,转身走到亭子边上,眯起眼细细打量一下卸下来的四个檀木箱子。那几个箱子约莫三尺见方,木质黑沉光亮,四角嵌着兽头铜花,封锁处雕着饕餮纹,锁眼细小,上头都起了一层铜绿,看起来古朴而精致。黄拙缓缓点头,也不去查看那锁是否开着,转身微笑着道:“货物完好,没有任何问题。月镖头请同李管家去西厢房,结好款后便可离开了。”
“多谢黄庄主。”低着头一拱手,月镖头朝几个手下挑挑下巴,一行人跟着李管家往院外走去。见他们出了院子,黄拙这才蹲**,捧起那几个箱子细细查看。箱子角的兽头浮雕精致逼真,兽眼似螺尖,微微浮起,黄拙伸出手用指甲轻轻一抠……一柄细小的钥匙被拉了出来。
“呵,费防川,你以为钥匙放在这儿就没人发现了是吗。”不屑低喃着,黄拙志在必得地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内里却被卡住了,箱子毫无反应。黄拙的面色不禁沉下来,一番咬牙切齿,手里忍不住狠狠一拍,边上石凳瞬间碎了一半。
“可恶……”一挥袖子,黄拙转身朝下人低吼:“叫个人快马加鞭去临邛给张鹤传信,找到什么东西就立刻运回,一刻也不能耽搁!”
下人被他的怒气吓得说不出话,抖抖擞擞作个揖,脚下打跌地跑了出去。
三日后武林大会的比武场设在牛头山脚下,比武台基本上已经搭建完毕,现在就差条幅界杆还没弄好了。瓢泼大雨下了半日,午时三刻,雨停了,工人们便扛着木杆脱了泥泞的鞋爬到比武台上,继续工作。
既明这两日精神尚可,身体也恢复得不错,黄拙就把他派来这边监工。终于能干点儿正事,他在台上汗流浃背地四处奔走,也觉心情愉快。
过了一会儿,台下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个声音喊他:“九师兄!”
既明转身一看,见是何玉恬跟何映雪。小姑娘将手臂搭在台边,满眼新鲜兴奋:“师兄,这台子好宽呀!这么大,要怎样才能把对手打下去哦……”
忍不住笑起来,既明摸摸她脑袋:“师妹是打算上台比试吗?”
“嗯!”何玉恬眼睛发亮,一脸跃跃欲试。两年前武林大会时,她年纪尚小,而且从未跟别人切磋过,所以只敢远远地跟在义父后头观看。但这几日跟那昆山派小公子宁翾比试了许多次,胆子迎风长,已经不满足于小打小闹了。
何映雪笑笑地睨她,揶揄道:“那宁小公子是年纪尚轻,空有本事却无计谋,这才会一次次惜败于你。若换了那些个老江湖来,恐怕你接不下三十招便败了。”
“小姑!”何玉恬鼓起嘴,不大高兴了。既明笑笑,刚想安慰她,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哎哟,小师叔,你别这样说师妹嘛。如今大师兄伤势未愈,咱们逐鹿山庄的脸面可全靠师妹挣了呢。”
几人抬眼望去,见是周谦冷笑着走了过来,满脸不怀好意。何映雪一见他便忍不住沉下面色,背在身后的手暗暗握成了拳。何玉恬虽然惯来柔顺,但她对这二师兄无甚好感,此时又听他暗暗嘲讽宋寅初,便忍不住绷起脸道:“大师兄虽然受了伤,但依旧是江湖闻名的玉面刀,碾压众人绰绰有余,不需二师兄费心!”
“哼。”周谦扯唇冷笑,不置可否:“他受了伤,答应师父的在大会前练成真经第四层也成了空谈,你以为师父还会让他上台比试吗?别说笑了!”
“大师兄上不上台,与你有何相干?”何玉恬强绷着小脊背,娇柔的声音隐隐发颤:“反、反正,逐鹿山庄的脸面靠我挣、靠大师兄挣,怎么着也不用靠你挣!”
“……你!”周谦被抢白得面色发青,但人家说的是实话,他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何映雪在一旁看得解气,忍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而何玉恬呢,这小妞现在才觉出害怕,忙不迭地一闪身缩到小姑身后,只露一双眼睛出来瞪着二师兄。
“哼,女流之辈,不跟你一般见识!”嘴硬地甩下这句话,周谦没讨到好,匆匆转身离去。既明和何映雪睨着他狼狈背影逐渐被人群遮盖,彼此交换了一个嘲弄的目光,低声道:“二师兄这人,不思进取,反而天天想着踩大师兄一脚,真是不自量力。”何玉恬皱着小脸连连附和:“就是就是!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恐怕连乙字院的师兄都打不过!”
何映雪沉下眸色,不置可否:“周谦这人心术不正,平日里使那些小伎俩倒也罢了,我就怕他狗急跳墙,搞出什么大动作来……”话音未落,她便看见走到人群边缘的周谦突然回过头,狠狠剐了何玉恬一眼。那眼中刻骨恨意,看得她一股战栗直直窜上后颈,心中的不安更加深了。
傍晚时分,黄拙与何家三兄弟在练武场召集座下弟子,应该是要商议比武时上场的顺序与对策。前来通知的小丫鬟刚走出宋寅初的院子,晏鸿飞便从床上一惊一乍地跳起来,紧张兮兮地道:“大师兄!你说黄拙会不会分一个武功高强的对手给我,探我的底啊?”
宋寅初很不满他这动作:“你安分点儿,我褥子又乱了!”
“哎呀,”晏鸿飞笑眯眯地又躺下去,在床上摆出个妖娆造型:“反正明日起来也是要乱的,用不着时时整理。”他笑意盈盈,纤细腰肢扭着,长**叠,隔着薄薄绸裤,优美的腰tun弧线一览无余。宋寅初看得喉头一热,脑子里瞬间浮现出这两日晚上二人的那些个亲昵画面——
第一晚晏鸿飞本来是睡在地下的,结果晚上睡熟了,不知他几时爬上了床,醒来两人竟团团抱在一起,就跟多日前的那个下午一样。自己恼怒发火,这家伙就笑嘻嘻地听着,一到晚上还是不要脸面地往上爬。但昨日夜晚宋寅初醒着,他就等着这厮动作,想逮他个正着——然而当晏鸿飞静悄悄地爬上来,靠在他后背上时,宋寅初却犹豫了。
悄悄扭过头,这瞌睡虫已经眉目舒展,瞬间入睡。他久久凝视着晏鸿飞的脸,黑暗之中,一双星眸渐渐变得金黄发亮,将面前人的五官细节尽数映到脑子里,毫发毕现。
神智被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逐渐迷惑,他低下头,额头与晏鸿飞相抵,心里竟变得异常平静……垂下眸子,这人挂在脖子上的虎牙无意间映入眼帘,宋寅初脑中一顿,突然才记起,这个重要的东西还寄存在他身上。
啧,要不要拿回来呢?宋寅初想。当初晏鸿飞答应教他踏雪寻梅,自己也承诺助他拿回功法秘籍,这个虎牙就算是二人合作的证物。如今踏雪寻梅学得差不多了,可五梅迷踪阵的影子却还没见到,此时若要回去,自己岂不是出尔反尔?
哎,罢了,这虎牙还是放在他那儿吧,以后……事成了再要也不迟。
说服了自己,宋寅初闭上眼,揽着晏鸿飞心满意足地睡了。而直到这时,他回想起来,才发觉有些地方不对——怎么感觉自己那晚所想,好像很希望晏鸿飞戴着那虎牙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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