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春(1/2)
方应春在清点货架上的商品,弓着腰,左腿半弯,右腿叉开到一边,动作有些怪异。
“1、2、3……7。”
他重复细数了三回,认真在账本上记好数量,等早班的同事来上班时还要再清点一遍,免得对不上账。他不想给人添麻烦,尽可能地点对数量,把账做得明白。
“叮咚——欢迎光临。”
自动门上的感应器响了,方应春低头看了看表,十一点四十五,距离下班还有十五分钟。
他支起身体,往收银台走去,走路的姿势和常人全然不同,像是战争剧里伤腿的士兵,左脚先跨出,稍稍斜着身子,将右腿带到前头去,但并不是笔直的带到前头。
而是像圆规的脚,画一个小圈拖到前边。
进来的客人站在冰柜面前,没有注意到方应春的行动,这让他显得不那么破窘。
回到收银台时,手机屏幕亮着,他划开瞥了两眼,是尹郁礼的简讯。他不打算回,至少得等下班之后。
客人拿着一瓶酸奶走了过来,是个高瘦的男人,穿着亮堂笔挺的西装,他边扯领带边把酸奶丢到方应春的手里。
浓郁的酒味。混着烟草的气息。
还记得来买酸奶解酒,算没醉过头。方应春在心里头这么想。
“滴。”机器扫描。
“您好,一共六块五,支付宝微信还是现金?”
方应春说着抬头看去,和男人的视线撞上了。
不得不说,这是个很漂亮的男人,至少在潮舟生活二十多年,方应春都没见过这样貌的。
蓄着长发扎在脑后,发质看起来很柔软,松松垮垮的。轮廓立体,眼窝深邃,一双眼睛在灯光下显出浅褐色。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信息。
男人皱了皱眉。
方应春以为自己的视线冒犯到他了,赶忙转移了视线。
“现金。”他拿出一张崭新的十元。
“找您三块五。”方应春说,“谢谢光临。”
男人收过钱,拧着酸奶盖子,指腹微微泛白,他又低眉打量了方应春两眼,才晃悠悠地转身离开了便利店。
方应春看着男人出门的背影,竟觉得松了口气。
低头查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五十五。
点完钱柜里的钱,将数额记录好,擦拭收银台和打扫地面之后就能关灯打烊下班回家了。
傅沛航仰着头倒入一大口酸奶,酸甜粘稠的触感填充了温热的口腔,顺着食道进入胃中,冰冰凉凉的,包裹住了酒精的发酵,他觉得好多了。
拧回瓶盖,又扯了扯领带,仍然有些勒脖子,顺势取了下来塞到西装裤口袋里,露出一大截摇摇晃晃地拍打着他的腿。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还是等明天酒醒了再来取车吧。他这么想着,拦住了路边开来的出租车。
出租车师傅通过放光镜瞅了这位深夜客人一眼,“去哪儿?”
“朱雀街。”
傅沛航摇下车窗,让春夜里微凉的风灌了进来,他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约莫放空了五分钟左右,他拨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咋咋呼呼的。
“航哥什么事儿?”
电流声刺啦刺啦响,炸得傅沛航耳朵疼。
“你那儿信号不好?怎么断断续续的。”
“是你信号不好。”
“啊——我在我爸工厂里忙活。”关泽捂着手机跑到了外头,信号稍微好了些,电流声也消失了。
“我遇到了……”傅沛航
盯着倒退的夜色,“好像是他。”
“谁啊。您倒是给我个名字?”
“方应春。”
……
方应春收拾完一切时已经零点半了,他锁好门,在迷橙色的路灯光中行走。
他垂着脸看路,走得很慢,像耄耋老人,左脚稳妥地落地,右脚从后头打一个漂亮的小圈落到前边,接着身体如落叶摇晃往右站直,左脚就腾了起来,再跨到前边去。
一个完整的环算是完成了。
而他走过的每一条路,都是由环扣环组成的。每一步都要精打细算,好好思量,才能避免自己落脚不稳摔倒在地的窘境。
便利店离家不远,以他的速度步行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方应春绕过小道,走进一处老居民区,楼下的电门损坏已久,摸上一把还能蹭一手的铁锈。
早些时候,老居民们也向业务投诉,觉得这样不安全,万一小偷小摸入室抢劫的跑上楼来,威胁到居民人身安全怎么办?
物业那头则次次含糊其辞,要么说等着上头拨款,要么说过两日就会找人修整,结果就这么推推搡搡了两年多,仍然没有半点要更换电门的意思。
大家便也失了去催促的耐性。
这几日又起了风声,因为潮舟警局抓了不少盗贼,老居民们正商量着自个儿换门的事。
方应春不爱搭理这些,通常是业务那让他怎么做,他就照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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