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2）

火车开了一个白天。

季词靠在封闭的玻璃窗上，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平原渐渐已经远去，连绵的山从地平线钻出来。数座青峰间，一轮落日时隐时现，天边晚霞欲燃。

不锈钢壁桌对面的男人，从康师傅牛肉面中抬起头，“小伙子，你看啥哩？”

季词缓慢地抬了一下眼皮，收回了漫游的神思。意识到这个中年男人是在问自己，“山。”他答道。

“啥？”中年男人掂了掂挂在白色塑料叉子上的面条，好像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季词不得不坐直了身体，指着窗外认真回答：“看外面的山。”

中年男人嘴巴和鼻孔同时喷出一个“哼”，摇摇头说：“这算什么山啊，就是山包。从广州来的吧。”

季词想了想，点了下头，向外指的手转了个方向。这一转当中，包括了两个在睡觉的男生，一个戴眼镜看书的女生和一个穿连衣裙玩手机的女生。“我们，都是一起去支教的。”

中年男人埋头呼呼吸了几大口，又用叉子在暗红的面汤中划拉了一圈，找到了几条稍短的漏网之鱼。然后一只手提起面桶，咕咚灌了一口。“哎！”他爽朗地叹了口气，两撇油迹粘在嘴唇上。“啥是支教？”

季词语塞。支教的类别和形式都很多，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他从手中的书页里，取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宣传单，小心地展平，递了过去。

中年男人把红色的面桶推到一边，举着那张薄薄的纸，凑到眼前品鉴起来，嘴里不住地发出“嗯嗯”声，有的短促，有的悠长，季词的心也跟着这短促和悠长上上下下。

“没得意思。”中年男人简短地总结，把印满了方块字的纸还给了他。白纸的边缘，有一个油腻的指纹。季词盯了一会儿，重新叠起来。

“你教语文啊？”

“唔。”季词这次只是低着头含糊应了一句。

“我看到那儿画了个圈圈，你具体讲啥子嘛？”

季词翻过手腕，看了时间，就把书合上，“叔叔，我要去拿晚饭了。”

“去吧去吧。”中年人看着他走到了车厢连接处，轻声说了句：“金溪有啥好，城里娃，吃饱了撑的。”

季词从第6节车厢回来，左手拎了两份盒饭，右手拎了三份，都是后勤组统一派发的。他先走到女生那边，连衣裙在讲电话，眼镜还在看书。季词放盒饭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封面——《核反应堆工程》，他默默离开了。

回到隔壁，上铺的那个还在睡，这位仁兄自爬上去就没下来过。季词退到走道上，抬头向上看，白被子被裹成一个卷，床铺上的人挺得直直的，像一具尸体。

季词咽了口唾沫，转而问另一个。“熊峰，鸡肉和牛肉你要哪个？”

“牛肉。”

季词把盒饭递给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三双一次性木筷，相互摩擦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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