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公（上六）（1/2）

青年在无限循环的幻境中奔逃。

在第二十二次的时候，他第二十二次遇见“自己”。

那个“自己”和他一样狼狈，衣衫尽破，涕泗横流，但却疯狂地笑着，嘴角扭曲出诡异的弧度，让人无法想象这是一张人脸。

或许是在极限之下的本能反应，他还有心情调侃：“太夸张了，反倒有些不真实。”估计这个幻境是按照他的恐怖谷设定的，制造这个幻境的人还真是走心。

那个“他”问：“你在笑？”

从舟自嘲地回答：“是啊，这都能笑出来。抱歉，我笑点低。”

听到青年的回答，“他”那张同样嘴歪脸斜的面孔露出一点思索的表情：“笑点低？可你不是在悲哀自己已经自暴自弃吗？你不是觉得，走不出去了吗？”

“是，我没力气了，”他索性承认，“刚才差点死掉，我被抓到了。”

“他”听到这个回答脸色一变：“不对，你应该否认，你应该逞强，你觉得自己一定能逃出去，你就是这样的人，因为你觉得真正绝望的轮回中是没有出路的，你适合在这样的轮回中死去。”

“他”在他耳边说话，气若鸿毛轻挠，但从舟寒意顿生，僵硬到血液都停止流动。

他是这么想的，就像看小说时思考如何致主角于死地，他为自己带入的角色从来不是九死一生也能欧皇的主角，而是九死一生后发现生门背后是无限的轮回的反派。

“你想怎么做？”

“让你绝望啊！”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僵硬的哭，像是小鬼哭丧，比单纯的恶意笑还要让他胆战心惊。

“你在为我悲伤？”

从舟冷声道，但没得到回应。他坠入了“现实空间”。

或者说与现实空间无限接近的世界，“他”的声音传来：“现在，你给你自己的设定是找不到你的好友姜寄北，你近乎执着地拨打电话，你总想着下一个电话他一定会接，下一个又下一个，你永远这么想，只要有一丝希望。”

“他”强调了“一丝希望”，接着便恶意地大笑起来，“你永远是这样，二选一时永远选择右边，总想着万一呢？万一下次随机到右边呢？可是，万一设定就是左边生门呢……”

“少废话，你还想说什么。”从舟失去耐心，打断“他”，也惹怒了“他”。

“你总是那么心急，好了，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算是给你的福利。”

从舟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继续道：“你的手机就是你的手机，是可以联络现实世界的，祝你好运！”

从舟松了一口口气，接着他就看见裴医生向他走来，不悦道：“等等，我有事要问你。”

从舟猜到了下面裴医生要说的话，果然，配以声站定后说：“最近怎么多了那么多中暑的人？还有不少运动员，这不合常理。有没有检查过水的问题？”

从舟想说：“天气炎热，运动量大，在所难免。”

但开口便是“我改天和我们组长说说”。

他的四肢和五官，他的全身上下，都不受他控制了。

在脑海中，从舟不自觉地被带走思路，强硬掰回来，也会再次失去控制。

“他”完美复制了他的潜在性格，和不为人知的想法。

比如完美的反派从不忽略细节，所以他全身上下都被控制了，差点连带思维。比如完美的折磨须得看着自己一遍一遍重复却不能给出改变，接下来他就拿出手机拨打姜寄北的电话，一遍又一遍。

医生见他打不通就问：“打不通吗？你试了好多回。”

这与原来发展不一样。

从舟还未来得及狂喜，就看见“自己”转头说到：“没关系，我再试试。”

医生摇头，就走了。

不控制思维，大概是为了看自己的绝望。给予了希望又碾碎，“他”玩了两次这个把戏。

青年看着“自己”从下午打到晚上，从怒火中烧道平静麻木。

晚上十点，到了医务室锁门的时间，检查的护士过来，问他，见他不回答就轻轻推搡他一下。坐在长椅上的身体一歪，才回神看向护士，这时手指已经按下，一阵默认铃声过后，电话被接通了。

身体狂喜起来，那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喂？”

是通讯记录的下一行，江天一。

那张涕泗横流的脸上露出狂喜，在听清来者声音时陡然僵住，目光陡然转变成失望。

而真正的从舟，绝望地听着“自己”生生错过那一线希望：“抱歉，我打错了。”

*

敞亮的会议室内，江天一与一名长着狐狸眼的男子对座。

他利落地签下字，将合同传给对方。

正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铃响，江天一没有立刻接起，先是狐疑地看一眼对面的男人。

那男子发觉他的警惕，微笑道：“合同已成，我没有必要再耍你。还是……是私人事务？会议室里没监控，放心。”

男人做了个请便的动作，江天一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来电显示是从舟，先前他也给自己打过电话，被夏叔接了。之后林成雪和水成文都联系过自己，因为联系的次数过多，柳夏干脆将手机送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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