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雪(一)(1/2)
燕格然的收尾工作由易素全权负责,她似乎对这个和她有着相似经历的小姑娘特别上心,铁了心地要让她意识到人间有多美好。
对此,从舟竖了个大拇指表示钦佩,然后就把这些人抛到了脑后。
他还有某人塞过来地额外任务要去做,从老师暗自盘算回去要怎么敲竹杠才行。
比如说他这辆车,就是从江天一手上抢过来的。
把少年林青丝从学校里拖出来后,从舟把他所有行李都塞进了后备箱,推着林青丝进车子,自己也跟着坐在后驾驶座上。没等林青丝提醒他规范驾驶,就打开手机开了自动驾驶。
林青丝:“……”也就是现代科技可以让你们折腾。
“请假条呢?”
“在这儿。”林青丝从背包里摸出请假条,从舟接过来,用手机拍了张照,顺手发到了林成雪的账号上。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去外地躲?”
“不是躲,是旅游,你就当是去玩。”
“去青象?”
“暂时不是。”
自动驾驶的终点,是在枫山的木心寺。
“在回青象之前,我们得先去处理一起临时事件。”他看了眼手表,紧赶慢赶,在画展结束前去一趟大概还是可以的。
二人阖目小憩,车子按照预先设定的路线驶上新建不久的自动驾驶车道,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响了一声,把在后座打瞌睡的两个人吵醒。
林青丝揉了揉眼睛,便被从走提出了车外头。
车子外头是一个门可罗雀的景点,售票员连交易的玻璃窗都关上,坐在售票亭里搓着手追电视剧。
从舟上前去敲了敲玻璃窗,售票员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给两个人把手续办了,递出来两张票。
林青丝看着手上的票,问到:“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从舟把票递给检票员的时候愣一下,问:“我没说?”
“你没说。”
林青丝一头黑线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然后并没有什么诚意地解释:“年纪大了,忘性大。”
“附近有居民报案木心寺钟声夜夜彻响不停,公安来看过以后认为是超自然事件,找了我们在这里的同事,但同事认为是小和尚调皮而已。两边都有理,争执不下来,就找了我们咯。”
从舟摊手,拍了林青丝一把:“别废话,赶紧上去。”
林青丝被赶着上去,年轻人体力好,这时候还边走边说话:“和尚调皮?这该是多大的和尚啊?”
“小和尚一个,老和尚一个,年纪大了管不着小和尚,工作人员哪有时间经常去看?”
原来木心寺已经凋敝到了这个地步吗?
“十年前还不是这样的,我记得挺旺盛来着。”从舟回忆,但事实就是这样,眼前的石道上已经爬满了青苔,除了脚印比较深的地方,基本上是青翠湿滑。
“做自然风景的景点倒是不错。”林青丝自找乐子道。
二人往上走,费了些力气,但在中午之前还是到了山顶的木心寺。木心寺这时候有一两个人进进出出,看见他们两个年轻人来这里,也不由多看了几眼。
老和尚跪在大殿的中央,两鬓斑白,一张脸上沟壑纵横,双手合十,整个人不知道是僵了,还是真的坚如磐石,甚至可以误当成坐化。
片刻后,那张嘴动了动,念出一串经文,从舟才恍然意识到这是活的。
经文早就铭刻在骨髓里,老和尚念经的速度不快,但很干净,甚至可以说是洗涤心灵。
二人没有急着上去打扰他,先在一边买了两束香,才发现这里没有二维码,只能掏出八百年不用一回的钱包,翻出两张五十元的钞票。
“多了吧?”
“算了,等会儿塞功德箱里。”从舟把钱放在香下面,压牢了,然后去外面的烛火架上借火。
回来之后,两人站在殿门外拜了三拜,林青丝一头雾水地跟着从舟做,第四拜弯了腰结果被生生收回,他疑惑:“三拜九叩?”
“哪有那么多规矩?”从舟哭笑不得,“诚心的还要一天三千拜,你不怎么信,那么就三六九里挑个就好了,不是说表示尊敬吗?”
“施主说的没错。”
大殿里忽然传出来老和尚的声音,他试着起来,接着从佛像背后噔噔噔跑出来一个小和尚,伸手去扶老和尚。但小和尚太小,老和尚太高,差点摔了一跤,忽然发现自己被人扶着,宣了句佛号,向来者道谢。
林青丝等老和尚站稳之后才松开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不用谢。”
“小施主是个有慧根的。”老和尚笑眯眯,小和尚这时候不满道:“师父你说谁都有慧根。”
老和尚便笑了:“许是心有慧根,才让外事蒙了尘。”
从舟这时上前将刚才的钱投进了功德箱:“主持,我身上没什么现金,香钱也在这里面了。”
“待老衲去换件常服,再给施主添上名字。”
“不用了,我不买长寿灯,”从舟制止,“我不信这个。”
“我信,我能写吗?!”林青丝确是忽然高兴起来,老和尚喜欢他,也笑着点头:“自然。”
“请问施主要写什么?”
“我哥哥的名字,林成雪,双木林,马到功成的成,白雪的雪。”
从舟察觉到老和尚的身形僵了一瞬,不由露出有些感兴趣的意思。
最后长寿灯挂上去的时候,从舟发现那个“成”字的卧钩有些颤抖,老和尚双手捧着灯,看上去无比温柔,嘴上还念叨着:“小林施主真的是个善人啊,成雪,真是个好名字。”
“谢谢。”林青丝笑得露了牙,絮絮叨叨和老和尚聊起了他哥,还有他们孤儿院,听得老和尚长吁短叹、感同身受地擦了擦干枯双眼中溢出的一点点生理盐水。
这时,从舟和林成雪就被顺理成章地邀请吃一顿斋饭再走,从舟欣然应下,就着木心寺的现状和老和尚攀谈起来。
从舟说起来意时老和尚洒出水瓢外的水暴露了他惶惶不安的内心。
“需要我帮一下忙吗?”从舟提议,但老和尚拒绝了:“来者是客,怎么能让客人做粗活呢?”
从舟沉默一会儿,转而提议道:“不知主持介不介意我二人在贵寺寄住一日?”
他说这话时本还在神游的林青丝忽而转头,有些诧异地盯着他——如果他没有记错,车上说要早点回去的也是从老师吧?
老和尚哈哈笑道:“当然不,施主去禅房先坐片刻,我让花放领二位去。”
花放是小和尚的俗家名,小和尚似乎没有法号,也没有受戒。
从舟摇头:“我们没有带现金,这又是不算在善款里的,还是让我们帮一下。”
老和尚这回没有再拒绝,林青丝也一头雾水地跟着忙起来,简陋的后厨里已经添上了新式的厨具,在灶台前面打开电磁炉,从舟都觉得自己是跨越了时间,不由得笑出声。
冬天的厨房里水汽蒸起来,白茫茫一小片,熏得人脸也有些红。
花放站在厨房门口朝里头探头探脑,被发现了也只是咧开一个笑,他是来和主持说后山的兔子死了,嘟着小嘴,看上去可怜又可爱,和那个同事上报的“敲钟小贼”没有一点点关系。
木心寺钟挂得不高,前头还放了一只小凳子,如果是花放那样的高度,踩上去或许可以够到。
寺庙里,四个人用了饭,从舟帮忙收拾了碗筷,林青丝坐在门口,一双眼睛四处看着,但并没有发现什么。
从舟叫住主持,看了眼靠在主持身边昏昏欲睡的小孩,问到:“我是打扰了主持休息?”
“并无,施主有话不妨直说。”
从舟略微点头,问:“还是方才的问题,听说最近木心古钟常常在夜晚长鸣不息,可知……”
他看过那钟,并未发现异样。
主持见他倔强,只能问到:“还未问起,施主是警局的还是王先生的同事?”王先生便是太阴的同事。
从舟撒了谎:“警局,刚好路过这里,听见大家都在谈论就去了解了一下情况。”说完,还撇清了自己和太阴的关系:“那位王先生行为怪异,我并不是怎么相信他。”
老和尚看着他微笑,解释:“施主是王先生的同事吧?”
从舟解释得动作一顿,皱眉。
主持并不直接看他,而是微微欠身作揖:“施主身上的烟火气浓重,比一般人还要纠结于情/爱,这些,是刻意通过小动作体现出来的。如果施主不希望自己被他人窥见内心,伪装反而是多余的。”
从舟想辩解什么,但最后不了了之,只能再问主持:“禅师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就不肯告诉我内情了吧?”
“并无内情。”主持还是那句话,但这回,在从舟皱眉之前,他自己把下句补上了:“这寺院里只有老衲与花放二人。”
“主持多心了,我不是说二位会搞什么阴谋诡计,而是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面对从舟的耐心解释,慢吞吞的老主持也有了些精神,或许是看从舟顺眼,老主持不自觉地把语速提快了一些:“若是与钟声有关,老衲先师所留训诫可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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