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2)
。。宁娆拿起一颗满穗的麦子, 偷偷看了一眼江璃, 他朝她翻了个白眼, 敛袖将稻谷放到鼎中。
她又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文武朝官和清泉寺高僧, 他们察觉宁娆在看他们, 甚是整齐划一地深躬身,低头, 恨不得将脸埋进土里,再在自己头上竖几个字——我什么都没听到。
宁娆轻微地叹了口气, 在礼官的指引下将麦子放入鼎中。
再经叩拜、礼祭、添飨……春祭礼成, 内侍引着宁娆和江璃去厢房稍作休憩,便可直接起驾回宫。
百官将要散去时,陈宣若瞅准了时机快步走到宁娆跟前, 笑得眼冒桃花:“娘娘,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娘娘!”
宁娆将拳头握的咯咯响, 咬牙切齿地瞪他,陈宣若依旧幸灾乐祸, 笑容不减,却畏惧她的拳头, 身形一闪,溜了。
唉!
宁娆抱住厢房的穹柱, 将脸贴在上面, 愁眉苦脸地叹气。
江璃自斟了一杯茶,瞥了她一眼:“你还有脸在这儿唉声叹气,我的脸全都被你给丢尽了。现下那帮人在背后指不定怎么编排议论我呢。”
“我冤!我太冤了!”宁娆跺脚:“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啊?什么时候踹过你啊?我跟你打架我连三招都接不住, 好不容易放句狠话还被那么多人都听去了,平白担了个凶狠的恶名,还这么名不副实……”
她眨了眨眼,从柱子后探出头来,试探着问:“要不我们两再打一架,你让让我……啊!”
江璃饮了半杯茶,将茶瓯搁回案几上,径直起身,过来揪住宁娆的耳朵,边拖着她往外走,边道:“你给我老实点,回宫以后好好喝药,好好学宫里的规矩,少出幺蛾子。”
宁娆边往外拽自己的耳朵,边哭丧着脸道:“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你怎么跟我爹一个路数,都喜欢揪我耳朵……”
江璃突然停住,将手收回来,看宁娆:“你爹?”他拧眉:“我怎么好像忘了什么事……”
他垂眸思索片刻,倏然瞪大了眼:“猫!”
大喊着狂奔了出去……
宁娆望着江璃的背影,幽幽地摇了摇头,难不成傻还能传染么……
猫没事,被崔阮浩养的毛色软亮,油光润滑。
雪白团绒似得趴在绣榻上,抻着脖子啜饮凹碟里的牛奶,屁股一撅一撅甚是惬意的模样。
江璃摸了摸它,正要再添点牛奶,崔阮浩忙道:“陛下,够了,现在还小喝不了这么多。”
正说着,内侍来禀:“端睦公主和南贵女求见。”
江璃抚摸猫的动作一滞,抬头看向殿门,见檐下果真站了两个人,稍高些的是他的姑姑端睦,一袭宝蓝缎衣用金线绣了整幅的鹿纹在上面,稍矮些的大概就是南莹婉,一袭玉色折枝纱襦裙,半端着臂弯,阔袖刚刚及脚踝,一如既往的素净。
崔阮浩仔细觑看江璃的脸色,试探道:“奴才亲自请进来?”
江璃点了点头。
他对这位姑姑和表妹总是与常人不同,不光是因为亲缘所在,更重要的是她们是太傅南安望的妻女。
当年江璃被滟妃嫉恨算计,小小年纪要被逐出长安,满朝文武畏惧滟妃威势,没有一个敢挺身而出替他说一两句话的。
只有太傅南安望不惧强权,放弃了如日中天的大好前程,将妻女丢在长安,保护着年幼的江璃一路往那穷僻的沛县而去。
在沛县的日子也并不安稳。
沛县毗邻南淮,多有云梁人出没,其中不知藏了多少滟妃的杀手,明里暗里想要江璃的命。
太傅无奈,只能带着江璃躲进了陶公村。
那村子贫瘠,生活困苦,他们又不能抛头露面,还得时时提防身边出现的可疑人,日子可想而知的艰难。
一年到头江璃最高兴的时候就是端睦姑姑带着南莹婉来看他们。
因要避开滟妃的耳目,所以母女二人总是化妆成农家女子,拿着一大一小两个菜篮子迂回曲折地找过来。
他们四人会在茅舍里点一只昏暗的油灯,用端睦姑姑带来的食材烧一桌子菜,聚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在江璃最孤寂、最惨淡、最难捱的十年里,唯一的温情便是这一家人所给与的。
他深吸了口气,从那些泛黄的旧日回忆里出来,崔阮浩已引着端睦和南莹婉进来了。
两人见过礼后,江璃让崔阮浩搬了两张凳子过来。
——
春光明媚,宁娆换上柔软的丝缎衣,卸下假髻和凤钗,躺在榻上边打滚,边吃栗子糕,沐浴着灌进轩窗的和煦春风和阳光,由衷地感叹:还是自己家舒服啊。
正打了个哈欠,拖过被衾想睡一觉,英儒来了。
他‘吧嗒吧嗒’跑进来,后面跟了个那书箧的内侍,看来是刚从鸿学馆下学回来。
英儒叉着腰,站在榻前大喊:“母后,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思睡觉!?”
宁娆眼皮打架,强撑出来一道缝,有气无力地问:“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能有心思睡觉了?”
“你知不知道,莹婉表姑回来了!”
“谁啊?”
英儒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挣扎着往榻上爬,两条小短腿悬了空,一下一下地晃悠,恨不得揪着宁娆的耳朵说:“莹婉表姑就是端睦公主的女儿,是父皇的表妹,是跟父皇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昨夜从皇祖母那里偷听来,莹婉表姑想跟自己的夫君申允伯和离,可偏偏申允伯不愿意,两下里僵持住了。所以母女两要来求父皇下旨,准他们和离。这表姑没成亲时就对父皇痴情到骨子里,眼下若是和离了恢复自由身,那定是要长长久久地留在长安的。宫里大节小宴,宗亲来往不断,将来肯定是要时常和父皇见面的,母后,你睁开眼,你怎么还能睡得着!”
宁娆艰难地睁开眼,看着英儒皱着脸,伸手将他抱进怀里,道:“这是你父皇自己的事,你小小年纪怎好去管大人的事?听母后的话,好好念书就成了。”
英儒鼓起嘴,气愤道:“我是不好管,可是好管的人不管,我又能怎么样!”
他瞪圆了眼,盯着宁娆看了一会儿,突然抹起了眼泪,哽咽道:“父皇若是纳了莹婉表姑为妃,与她再生个小弟弟,那父皇就不会喜欢我了,到时我将书念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当年父皇像我这么大时就是过目不忘的神童,那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皇爷爷送去了沛县。”
“若是寻常时候我倒也不会太担心,可现在母后你是这么个情形,我怎能不怕?”
宁娆爬起来给他擦眼泪,他小小的脸儿上挂着涟涟不绝的泪珠,一下一下的抽泣,看得她格外心疼:“瞧你说的,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啊?”
英儒那小手掌抹干净泪,瞪着清莹净澈地眼睛看宁娆:“母后,我问你……自从你中毒醒过来之后父皇他有过从你身后悄悄靠近然后抱你吗?有清晨醒来给你梳头替你画眉吗?有抱着你转过圈圈吗?”
宁娆:……
看不出来,江璃那个闷骚还这么有情趣……
看过她的反应,英儒提高了声调:“一次都没有,对不对?他连昭阳殿都不大来了,这分明就是要变心的样子!”
变心?这好像是挺严重的事……
宁娆有些困惑,问英儒:“那你说怎么办?”
英儒将鼻涕吸进去,擦干泪,站起来,颇具气势地看住宁娆,道:“母后现下就带着我去宣室殿,在那个莹婉表姑的面前做出一副和父皇无比恩爱的样子,让她知难而退。”
江璃缓慢地坐起身,将冗长铺开的纁裳摆袖收回来,似笑非笑地说:“我睡我的,你管我真睡还是装睡,又碍着你什么了?”
微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碍着你了,碍着你……”
宁娆连滚带爬地上前捂住他的嘴,瞪圆了眼:“你……你别胡说,我……我不是要非礼你,我只是……”
江璃将她的手拿开,温和笑问:“只是什么?”
她低下了头,突有些沮丧占据心头,无比低沉地叹道:“我又做了个梦。”
甚至不敢江璃的神情:“我梦中偷偷地去亲一个人,先亲了脸颊,又亲了嘴,那人好像是睡着的,但其实没睡,末了还把我抓进怀里,说……”
“敢吃我的豆腐,你真是胆大包天。”江璃的声音悠然婉转,说不出的好听。
宁娆一怔,抬头看他。
江璃嘴角噙着一抹温暖的笑意:“那是我们刚成亲的时候,你总喜欢跟我闹着玩,一天到晚没个消停时候。”
宁娆傻愣愣地看他。
江璃随意地撩开前裾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手平铺开试了试地上的温度,一股凉意顺着掌心渗入,他见宁娆大咧咧地坐在地上,眉宇微皱,伸手将她搀起来。
两人刚刚站稳,宁娆如梦初醒:“所以,那人是你啊!”
江璃简略地勾了勾唇角,算是回应她了。
宁娆瞬间如释重负,粲然而笑,连蹦带跳地上前抱住江璃:“太好了,是你,总算是你了……”
江璃怔了怔,手缓缓地抬起搂住她的背,带着试探地问:“是不是我,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那当然了!”宁娆松开他,一本正经道:“不管我记不记得你,你都是我的夫君,你说我明明有夫君,还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像什么话?我虽然不拘小节,可也是个正经人。”
江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而笑开,那笑容若落日下的远山雾影,绵远朦胧又透着淡淡的失落。
他替宁娆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温声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我告诉你,在过去的五年里你是个顶守规矩的人,操持六宫琐事,修理内帷,样样无行差踏错,任谁也挑不出你的毛病来。”
“为什么?”宁娆脱口问出,又怕江璃没有听明白,追问道:“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的人?我明明在出嫁前就不是这样的性格。”
江璃沉默了,双眸中漫上难以言说的惆怅伤慨,过了好半天,他收拾好情绪,复又抬头,理直气壮道:“因为你爱我,爱我爱的太深,爱的不可自拔,爱的发疯,所以甘愿为了我脱胎换骨。”
宁娆:……
“不想说算了!”
她转身要走,被江璃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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