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1/2）
夜空似浩瀚海洋，月色如水倾泻，有如暗夜盛放的雪莲。星月交辉，寒玉石幽幽散发灵气，宽广的浴池四角高耸着四根玉柱，皆由这种珍贵晶石雕刻而成，宏伟有如通天。
浩渺水池之前，水汽氤氲如同仙境蓬莱，男子身着一袭白色浴袍，眉间轻镌一点清艳朱砂，缓缓涉水而入。芝兰玉树的男子披垂长发，发梢湿漉漉地淌下水珠，水珠滑过喉结，更朝那精致细腻的锁骨蔓延而去，诱人无比。
“滴答”一声清鸣，凌沧忽而停步，水滴贴着肌肤落入温暖池水，水汽升腾，清如玉髓。暧昧旖旎的气氛消散许多，凌沧带着湿意的乌黑长睫微掩，深潭似的眸子看向身后侍从，那侍者低头跟随许久，他轻声问道：“天心池中的寒玉灵气，还可支持多少年？”
容修闻言抬头，脑中思虑了许久，心知那答案与眼前人的命运挂钩，口里的每一句话都似重若千斤的核桃，悬在喉咙，吞吞吐吐说不出来。
他眼里露出一丝不忍，犹豫了许久，还是忠实道：“陛下身体有恙，池水中蕴含的寒玉灵气虽能温养一时，却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天心池下埋藏的寒玉矿脉，历经常年累月的消磨，已快枯竭……”
他看了一眼凌沧，声音微顿，接声道：“不过十年，必将衰竭。”
凌沧的眸色渐深，目光透过深远的水幕似能看到其他地方，像追忆什么：“我体内沉疴已久，如此支撑，不过是饮鸩止渴，终是覆水难收。百年前的那一日，我便料到了今天……”
容修看向凌沧的背影，目光担忧。凌沧素来温和清净，待人宽厚，百年来励精图治，将精力都放在妖界子民的生计之上，日夜少有睡眠，身体状况每日愈下。他自凌沧年少时便一直跟随身边，可谓是见证了凌沧的所有，若不是出了那件事，凌沧也不至于受伤，以致如今身体留有隐患，又因繁重的操劳更加重了旧伤，每隔几日便要来此……
天心池位于王宫后山之中，是先帝早年建造，因后山埋藏的寒玉石灵气充裕而引入温泉，长久浸身能吸收日月精华，疗愈伤患有益寿数。寒玉灵气历经凌沧百年取用，而今终于消磨殆尽，叫他怎么能不担心？
察觉到容修隐忍的忧虑，凌沧神色淡然如常，透出一种看淡生死的平静：“不必挂心，我暂且无碍。”
“你且先退下吧。”他目光示意容修退下，容修微弯了腰，躬身接过凌沧的浴袍，放置在水池岸边便离去。
天心池由白玉为底，纹理细腻温润，水汽袅袅润泽，凌沧转身步入池中，那一抹清冷身影隐入雾气，很快便消失在了一片茫茫之中。
明月朗照，夜幕下的无际水池越发静谧，如同没人来过一番，徒留水滴落下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九珍跟着那红光走了有半夜的光景，出门的时候弯月低垂，走到小路的尽头，已是月上中天。金黄的月轮亮得惹眼，九珍抬头看着这月色，只觉像一个烧饼似的，黄澄澄，酥脆脆，看着就觉得肚饿。
她走到路尽头，见是一片空地，远处冒出袅袅的云烟来，雾气升腾，看着如人间仙境一般。那小玉瓶的红光已经止息，安分躺在手心里，再没有之前的动静，九珍把小玉瓶塞进衣衫的暗袋里，拍拍手，朝着弥漫雾气的远处走去。
也不知那个少年为什么引自己来此，难道如话本子一般，有财有宝有美人，就在这里，等着落难的自己来取？
回想今天的经历，也真是蛟龙失水，孤雁失群，怎一个凄惨了得，九珍摸摸自己的肚子，所幸肚子是填饱了，还算不幸中的万幸。不消一会功夫，她便进入那雾气的源头，走近一看，才知此间天地的珍奇，九珍站在水池边上，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怪她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这水池通体由白玉所建，雍容气派，月色里如无边的积水琉璃一般，四角高耸的冰蓝圆柱纹饰瑞兽，质若冰晶，隐隐吞吐温润灵气，灵气如烟缭绕，自成一方清朗怡人的小天地。瞧着便非凡物，九珍凝神细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在哪儿听说过。
那晶石圆柱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珍奇玉石，九珍虽然没见过，但赌坊是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时常传些常人打听不到的消息。她曾听几个过路小妖谈起过一件叫做寒玉石的宝贝，寒玉石埋藏地底灵脉，千载乃得，是汇聚天地灵气的上好灵物，富有疗愈之能，最是能增益精魄，长养寿数，而埋藏之地神秘难寻，千年难得一条矿脉……
此物至清至洁，灵气氤氲，想来便是传闻中价值连城的寒玉石了。
九珍看得心痒难耐，这样的宝贝若能凿得一块，后半生都衣食无忧，她撸起了袖子，弯腰捡起石头打算开敲，而靠近那玉柱之际，乍然恢复了清醒：这处地方跟王宫离得这么近，藏着这样的宝贝，此处的主人还能是谁？
一切不言而喻，九珍如有千只猫爪挠心，可对着这寒玉石柱，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可奈何。
妖帝的东西谁敢动？有贼心没贼胆，有命拿没命走。
九珍对着寒玉石柱，长长叹了一口气，泄气得很，如遇着美食却只能绕道的可怜兽物，忽闻一滴水滴溅碎的清音，似高处凝结饱满的水珠坠落，自远方清越传来，飘飘摇摇，渺渺茫茫。
又听“滴答”一声，弥漫的雾气遮掩了视线，九珍从自己的悲伤里骤醒过来，抬眼看去，却是一片白茫迷雾。
男子轻微的喘息随水滴声而响起，断断续续，夹着隐约的痛意，哪怕是掩住视线，九珍也能想象到那人蹙眉隐忍的模样。
那落下的，想是他额上的汗珠？
男子声音好听至极，有如碎落的玉珠，虚弱却不减雍容风度，九珍有些熟悉，自己是在哪里听过？迷惑之际，那低低的喘息声骤转粗重，那人的呼吸急促起来，似剧痛加身难以忍耐，喘息再难以压抑，整个人都痉挛了起来。
水池中央，骤然翻涌起阵阵波浪，荡起层层涟漪向后退去，漾出痛苦的狂澜。九珍朝波澜起伏的方向看去，视野的中心，忽有大风自那片刮来。
吹动茫茫雾气，天地为之一清。
雾气顷刻间便要吹散，里头的人显露出模糊轮廓，眉心一点朱砂由月光照出耀眼艳色，面容如画般朦胧，却是似曾相识。
九珍还未看清那人，心头忽然一紧：她无意闯入这里，无异于偷窥潜入，少了雾气的遮掩，那人想必能轻而易举看到自己。自己是偷溜进来的，若是被发觉抓出，又该怎么办？
一时九珍急得满头是汗，看到旁边有一处灌木草丛，连忙躲了进去，所幸她身子娇小，又有夜色掩护，躲在里面也不会被轻易发觉。九珍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茫茫雾气正巧被长风吹开，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连呼吸都骤停了。
凌沧素日的风姿早随痛苦消散无踪，清高之色尽化为隐忍，眉头狠敛，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脸色苍白如纸，就连那唇也不见血色，却更添了凌虐的美感。浓郁水意沾湿他的眉睫发梢，水珠从乌黑的额发滚落，落入怔然的眼里，那眼里也弥漫着暧昧茫然的雾气，如同失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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