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2/2）

她一面说，一面以余光观察着四周的形势，小步往后退，天愈发黑了，身后无路可走，只剩了一片被树木掩盖的坡地，下头黑压压一片，压根瞧不清是深渊还是河流，她很有些犹豫，正徘徊算计时，身后空悠悠的手却被范媚娘塞了一柄冰凉的匕首。

那是范媚娘偷马时她交给她的，她心里“咯噔”一声，听见范媚娘喉头响动，低声叫了她一句：“阿梧。”

李栖梧惨烈的心脏被她猝不及防的一声唤得百感交集，她想回头看她，却无论如何也动了不脖子，她只觉眼里涩极了，好似有汗水之外的东西在慢慢侵蚀视线。

她听见范媚娘快速地交待：“若是逃不出去，你用这柄匕首将我杀了，再将我脸毁了。”她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没有立时斩杀她们，他们最好要捉活的，鼓舞士气也罢折辱京师也罢，她们还大有用处。

李栖梧迅速回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她看见范媚娘眼眸牢牢盯着前方，冷哼一声，平静道：“哀家不能以太后之尊，落到任何人手上。”

李栖梧的手捏住那匕首柄，唇线颤动了几回，仍旧难言成句，她兀然想起范媚娘那日同她说“范徵不可牺牲”的决绝，如今她仍是宁愿一死，也要保住范徵的脸面和尊严。

李栖梧因范媚娘的决然狠下心来，将匕首捏紧，不动声色地回鞘，小声同她说：“既是毋宁死，咱们便赌一把。”

她迅速将身后最后的小箭抽出，五箭齐发往最中央的徐大人处射去，趁众人慌乱之际，拉过范媚娘的手腕，往丛林掩盖的斜坡处不留退路地纵身一跃。

林叶压弹，哗啦巨响，伴随着散石轰隆隆滚下的声音，摄政王和皇太后竟跳下了山谷。追兵只愣了一会子，便回过神来，想要跟着往坡地去，却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犹豫地却了步。他们惊诧，愤恨，失落，猝不及防，到最后只剩隐隐的不安和面面相觑。

徐大人下了马，负手捏拳看着黑压压的树影婆娑作响，沉声道：“点火，搜！”

石头同干燥的树枝不断抽打筋骨，李栖梧从未感受过如此天旋地转的陷落，也不知到哪里是尽头，只觉浑身痛到极致，令她忍不住闭眼□□出声，她抓着范媚娘的手被石头一硌，难耐地放开了一寸，只够扯住她单薄的衣袖，再往后衣袖也捉不住了，血和汗令她扯着衣袖的手吃力地滑开，再滚了三两下，耳边便失去了范媚娘的动静。

即便范媚娘一声不吭，她也一直牢牢听着她的皮肉碰撞的闷响，可她听着那响动越来越远，令她恐慌地张着手，却仍旧拽不回来。

陷落被一根粗壮的树枝抵住，她皱眉“嘶”了一声，又迅速地勾了勾脖颈，令后脑在草地上轻轻一磕，这才停了下来。

她已无力再起来，甚至没有呼吸的力气，只能如死鱼一样瘫软着，身体的痛感已至麻木，嘴唇木木地肿起来，硬硬地绷着。

她听见耳边有潺潺的水声，水声时近时远，时有时无，她手的颤动愈来愈轻，思绪快要断裂，她却猛然如当头棒喝一样醒了过来——范媚娘！

她睁要脱臼的肩膀正了正，而后急急喘了两口气，这才

强撑着身子骨扶着树根爬起来。

她动着耳朵转头仔细地听，耳边是风刮过树叶的声响，同小河汩汩的流水，甚至她还能听见鱼儿偶然的跳跃，可就是没有范媚娘。

她没瞎也没聋，四肢完好，这底下也不是什么万丈深渊，没有追兵的动静，只有劫后余生的静谧。可她却发现了一件比预想的情况更恐怖的事情。

她找不见范媚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