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府(一)(1/2)
滚滚雷声猛地砸在夜空,伴随着瓢泼大雨,又无声落下,花树被浇弯了腰,想直却直不起身子,不得不屈服在这一片迷蒙中。
景璘背手立于屋门前,望着深深院落,目光幽暗凛冽,全然不见平日的慵懒不羁。
一旁的管家识趣地守着,片雪从屋子出来后便瞧见那冷然的背影,双手赶忙擦掉面上的泪,上前恭敬道:“五爷,好了!”
景璘闻言回转身,向身侧的管家吩咐道:“去交代随我回行的那几人,今夜之事莫向任何人提及,若有半句泄露,爷要了他们的命!”
“是,奴才明白!”管家应声道,瞧景璘抬步要进屋子,忙又近身低声询道:“王妃那里可是要通报一声?”
景璘知云若与夏侯箬交情极好,没打算隐瞒她,止步朝屋内望了一眼,沉静道:“夜深了,明日一早再报吧!”
“那七爷那儿——”管家口中的话还没问尽,只觉前方门风一刮,两扇雕花门已在自己面前合上,四周哪里还有自家爷和小雪姑娘的身影!
景璘立在床榻边,凝视着床榻上了无生气的女子,秀容惨淡,双眸紧阖,仍泛湿意的乌丝凌乱地散在锦枕上,发尾顺榻垂下,尖尖儿上似还带着水珠。
这还是他记忆深处的夏侯箬吗?
景璘黯淡的黑眸愈深了几分,唇角却勾着一丝讽笑,似笑他人,似笑己!
或者,这就是你对我说的会好好照顾自己?三年前,你说他于你而言是牢笼,是桎梏,你不顾一切地逃亡去了燕州,三年后,你却又自投罗网!弄成这副模样,是你太傻,还是他太过绝情?
景璘不知夏侯箬是梦见了什么,只见她十指紧揪缎单,突兀的指节满是苍白,干唇合闭,尽是他听不清的字眼!
片雪红着眼眶紧着干面巾上前,福跪床榻边,双掌慢合,面巾一点一点吸去夏侯箬发尖儿上的晶莹。
那晶莹像是她的泪,一滴一滴流进她的心里,流过之处是深深的愧疚与懊悔,当年若不是她助纣为虐,小姐也不会吃这么多苦!
景璘探手掂过那方面巾,冷淡道:“先去取一身干净的衣裳来!”
片雪瞧了瞧夏侯箬一身才换过的衣服,回头见景璘一身墨青色长袍隐约也透着水光,起身恭敬道:“奴婢这就去!”
片雪离开后,偌大的房间显得越发静谧。
景璘望着夏侯箬,原本愤怒的心忽地生出了一丝无措,他从未像今夜这般与她共处过一室,即便她是醒着的时候也不曾有过。他一点点前行,不似走,像挪一般,每行几寸,他的心就往下沉重几刻。
雨夜里那个娇小伏地痛苦的身影,盘踞在他脑子里,久挥不散,恸凉的哭声直逼进他心里,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夏侯箬!
明明只有两步的距离,景璘却走了好一会儿,像是耗尽了他的所有勇气,他才走到她身边!
他将暖黄的烛光阻隔在自己身后,看一层阴影补在夏侯箬苍白的面容上。他极轻地将夏侯箬扶起,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胸膛上,稳好后开始擦拭她的湿发,一缕一缕,一寸一寸。
发间的馨香调皮地钻进他的鼻翼内,淡淡的香气,像那一枝紫棠色点梅,像那一瓮紫蒂白照水!
夏侯箬隐隐感觉有人执起自己的发,隐隐听到有人在自己耳畔哼唱蝶恋花,隐隐闻见她素来爱的那股清丽。她不知那人是谁,她努力地想撑起重重的眼皮,却是无力。
她忽地感到了久违的心安,像闻见了紫蒂白照水一般!
片雪捧着干净的衣袍,立在内屋屏风后,不敢出声也不敢迈步,只直直地站在原地,生怕自己的出现破坏了眼前这一幕!
夏侯箬醒时已是翌日未时,悠悠睁眼,见头顶端挂着一帘陌生的床幔,色调图纹不似女子闺阁,倒像是——男子的寝居!
夏侯箬警觉地偏头,见屋子里的物件摆设,越发坐实了自己的猜想。她想起身,却发觉周身昏昏无力,她竟然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她想唤人,却感觉到嗓子似火烧过一般,辣辣的烫,刺刺的疼!
夏侯箬反倒冷静下来,努力回想昨夜里发生的事,她记得她从怡王府冲出来以后就跑到了一条不知名字的街,接着摔倒,接着似乎听见马鸣声。
景翊!她在雨里看见的就是景翊!
莫非她被带回了怡王府?
夏侯箬费力地掀掉锦被,挪腿下榻时,却不经意发现裙摆处绣着一朵朵雪白的梅花,姜黄色的蕊,紫棠色的蒂。
这是——
紫蒂白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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