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二）（1/2）
夏侯箬不带一丝犹豫提裙便跪，明明是屈辱之极，她却眉眸淡淡，她不是男儿，膝下也没有黄金，如果这一跪能换来景翊微乎其微的生机，她愿意。易地而处，若来的是景翊，他一定也不会含糊！
她的膝盖终究没有落在坚硬的冰砖上，石青筼扶住了她，凑到她的耳根前，像阔别已久的姐妹相拥相依，细声浅笑，“你还真跪呀，我说笑呢！”
“让你带的人滚远一点！”越过夏侯箬的肩头，石青筼的眸光横扫院外，打从夏侯箬进院的那一瞬，她便听到了许多尾随而至的脚步声，日日夜夜的等待练就了她的好耳力，听物有声。
饶是耳力甚好的夏侯箬都没察觉到这点，她向屋外大喝道：“都回去！”
许久，院外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闻声渐小，似是远去，但她不会真觉得他们会奉命离开。反观石青筼，她好像也没那么在意他们是否真离开。
夏侯箬挑明了话，淡漠道：“说吧，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都给吗？我要你的地位和你的男人，你舍得给吗？”石青筼莲步一转，离了她半步，半抱着臂看她平静的外壳裂开一道小缝隙，隐约可见外壳下深藏的迟疑和痛楚，终了，她下定决心要开口时，石青筼倏尔笑出声，神情阴狠毒辣，“我只想要他死！”
夏侯箬一惊，故作自然笑道：“你不会！”
“是啊，我不会！”石青筼也笑了，半是惋惜半是讥讽，曾经她爱他入骨，怎会伤他分毫，如今……呵呵……
“我多希望我不会！”
论年纪论阅历，石青筼都远胜夏侯箬，她见过太多爱恨别离，爱如糖果如砒霜，这一秒给你甜头，下一秒便会让你丧命。而这些，养在深闺中的夏侯箬永远没有机会明白，景翊那么疼她，怎会舍得喂她喝下穿肠毒药！
石青筼回望那一盏盏白烛笼，一抹光便像一滴泪，流入她千疮百孔的心间。她苦笑道：“夏侯箬，你或许体会过爱一个人深入骨血，但你绝对没有尝试恨过一个人，恨得只想要他死！”
夏侯箬笑了笑，如此一比，她当年对景翊的别恋之恨当真不算什么，除了像一只困兽把自己囚在笼子里，她从没生过心思要去害景翊，甚至是白琓瑗。是她爱得不够深？还是她太胆小？或许都有吧！
她是疯了才会来和一个疯癫之人谈交易！
“如果你只想诉说你的不幸福与不甘心，恐怕我不是很好的倾听者！”
夏侯箬想要离开，听身后之人高声道：“你不想要解药了吗？你不想知道红襄的真正死因？你不想知道那天在小巷是谁救了你吗？你不想知道……”
夏侯箬所有胃口被她吊得十足，耐心亦被磨得丁点不剩，她恼怒着回头，“石青筼，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侯箬，你以为我想干什么？换句话，你能阻挡我干什么？你以为你还有筹码和我谈条件吗？”石青筼微笑着，独自走向院角的石桌，桌上置着几盘清淡小菜，一壶酒和两个空的琉璃杯，她斟满一杯向夏侯箬邀道：“喝一杯，一杯酒换一个答案！”
这一刻，夏侯箬方真切感受到任人宰割的滋味，石青筼说得对，她确实没有筹码再谈条件。她想不明白的是，既然石青筼清楚这一点，为何等着她来，又诱逼她留下？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夏侯箬宽慰自己，可面对接下来未知的一切，她的心底还是莫名游浮出几分恐惧。她稳住心神，上前取走石青筼手中的琉璃杯，一口喝下，晏晏一笑道：“第一个答案！”
石青筼反笑着问道：“你不怕我下毒？”
“你不会！”夏侯箬寻着石凳坐下，抬眸笃定道：“最大的痛苦莫过于阴阳两隔，你不会留给我和煦之同赴黄泉的机会！你不是要喝酒吗？还站着干嘛？”
“是啊，喝酒！”石青筼微微一怔，静默了片刻方落座，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拈杯细品。杯未离唇，她的声音困在琉璃杯中嗡嗡作响，仿佛这样便能掩盖她言语中的恨意，“夏侯箬，你不觉得你很虚伪吗？你恨我恨得牙痒痒，却心平气和坐在我对面喝我的酒！假若是白琓瑗，她一定会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真真比较起来，她不及你虚伪，她不会对我和颜悦色，假意关怀。从她入府的第一天起，她就是一副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模样。”提起白琓瑗，她来了兴致，撂下杯子，神秘道：“你想知道她的下场吗？”
自从知晓石青筼的本事后，夏侯箬便猜到白琓瑗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至于其中曲折，夏侯箬不好奇也不想过问。
石青筼却想说，很多秘密在她心里藏了太久，它们长时间不见光，已经渐渐发霉。没关系，今晚她会一一说给夏侯箬听，分享她的所有阴暗！她轻抚脸上的伤疤，眸中迸射出大仇得报的快意，仿佛多年积压的情绪得以宣泄。
“我以为她会永远是那副模样，可当我用匕首一寸寸割破她的脸时，当我亲手掐断她儿子的脖子时，她变得卑微，跪在地上求我饶她一命！”她的笑放肆又扭曲，忽又小声道：“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她生了一个儿子吧，可惜那孩子命薄，一出生便丢了命。她想借孩子翻身，我怎么会留给她希望呢？”
“别说了！”夏侯箬打断道，她几乎可以想见那血腥残忍的一幕，只是她没想到石青筼会狠心逼得白琓瑗难产并当着她的面杀死她的儿子。
“你同情她？”石青筼一面提起酒壶满上两杯，一面讽笑着，“希望是什么？希望是你的所有努力被人狠狠地摔碎在地上再也无法拼凑的绝望，是她先砸碎我的希望，我做的这些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夏侯箬失笑，她还没善心泛滥到去同情仇人，石青筼连景翊都下得去手，白琓瑗在她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她静静地看着石青筼，“你为什么不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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