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回天（1/2）

正值年节，就连南方之前焦灼的战事也暂且偃旗息鼓。深入前线的将领被换下一批，朝廷体恤官兵，替上一波新人换浴血沙场数月之久的老兵们回家过节。如此一来，疲战许久的军队又焕发出新的生机，估计年后又会是一场大仗。

在如此凛冽的寒冬，战乱使得南地许多地方都沦为一片焦土。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其状凄惨无比。就算熬过了这个严冬，仍然是看不到尽头的征战，让人绝望无比。

城外破庙中，一个老妪躺在破草席中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突然庙门被人推开，裹夹着冻雨的寒风穿堂而过，激得老人又颤动了两下。

破门很快又被关上了，一个瘦到皮包骨的汉子，哆哆嗦嗦的上前扶起老人，手上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稀粥：“娘，今日归一教设坛讲法，施了些粥，您快喝一口暖和暖和。”

然而老人只是勉强哼了一声，已经无法动作。那汉子又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把碗沿抵在老人唇边，试图倒进嘴里一些，结果粥水却是顺着唇缝滴答到了地上。

“娘，您醒醒，我们有饭吃了！”

一边说着，男人一边忍下腹中饥饿反复喂粥，直到洒出大半碗，男人才发现怀中的老人已经只剩出气，没了进气。

不一会儿，隐忍而绝望的恸哭声就渐渐散在了树林中，战乱中妻子被流矢夺去了性命，前几日又因重病难医失去了自己的一双子女，今日老母亲终于也撑不住了......

男人最终一脸麻木，将老人的尸体卷进席子里，扛出了破庙。

阴郁的天空正飘下片片雪花，细碎而晶莹。

一捧捧冻土盖在了亲人的脸上、身上，只是做这些事情就耗光了男人所有的力气。最后他只能一屁股坐在土堆上，一抬头就能隐约看到远处城墙上整装巡逻的卫兵。

由于受到几次暴民信徒的攻击，方圆几百里的城镇已经拒绝收容流民。城外饿死冻死的南人越来越多，日子仿佛从来没有如此难熬过。

歇了半晌，男人终是缓缓站了起来，他如今孑然一身，再无牵挂。但是若想活下去，恐怕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听说归一教供奉着救世的神佛，受教法教诲就能大彻大悟超脱生死，他们广收信徒，并能为所有虔诚之人塑造不惧苦痛的强健肉身，自此脱离苦海轮回永生......

——严冬的气候虽愈加恶劣，可隐蔽的山谷中却一派热火朝天。

一列列手擎火把的灰袍信众，将这一方天地映照得宛如白昼。圣坛之上，讲法的圣师在赐予他们无上力量，只要心甘情愿的走上前接受圣师的赐福，他们就能够获得肉体上的永生。

多情谷地处偏僻的山林之中，到了晚上寂静非常，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漫天璀璨的星斗。

然而，却终是不见一星半点的灯火烟花。

简竞世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还好他还有手里这么几个自己做出来的花灯作伴。

黎御天蹲在一边，按照简竞世的吩咐，在地上摆上一圈的蜡烛，然后手里也提上一盏兔子灯。他家少爷打打杀杀不行，但是能工巧匠的手艺倒是一贯不缺。灯火透过兔子雪白的肚皮映出来，加上个抱着的橘色胡萝卜做点缀，实在是玲珑可爱。

如果时间和条件允许，也许简竞世能给满山谷挂上花灯。

但如今虽然只是一个小院七八盏灯，也着实吸引了许多位谷中的姐姐好奇来看，一边惊叹着简竞世的巧手，一边热闹的送上些零食美酒。

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简竞世将早就写好的纸条用红线系在了手中的孔明灯上。点燃灯中的烛火，等到温热的气息鼓胀了灯身，简竞世才觉得空荡荡的心中仿佛也被什么填满了，然后一阵寒风吹过，这一腔诚恳的热忱就乘风飞向了无边天地。

“他在灯上许了什么愿？”

黎御天闻言回过头，发现樊吴不知什么时候也有了兴致来到院子中，他多日来难得一身惬意而放松的倚在廊柱上，抬头望着简竞世刚放走的孔明灯，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发问，身后还跟着正走出来的青柯和芳涟漪。

黎御天手上挑着烛光摇曳的小兔子，继续蹲在地上望天，见兴致勃勃的来了许多人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只专注盯着那一点星火感叹：“每次都是一样的愿望，希望心里放的那个人，平安喜乐，长命百岁。简竞世每年正月十五都要放一个，今年这是第十三个了。”

听到这话，樊吴有些讶异的看向黎御天，一时无言。

黎御天看他那张不带悲喜的木头脸就来气，甩甩手长叹一声：“唉，还不知道这灯要自己一个人放到什么时候！简单，快出来！等着你放鞭炮呢！”

“唉，催什么催！都躲远一点。”闻声而至的简单将盘在肩上的一大串红衣鞭炮解下来，在地上摆出一条昂首长龙。

众人散到房檐下，看着他从龙首点燃捻信，“噼里啪啦”的炸出喜气洋洋的巨响。

“今年没来得及买烟花，就拿点去岁的炮仗凑合吧。”紫流衣笑弯了眉眼，冲着向七摆出个妩媚多情的姿态，竟然唬得那人红了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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