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2)
武云城地处北疆,天气极寒,入城处即可见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名唤出云峰。武云城背倚雪山而建,城内建筑多黛瓦高楼,其上皑皑白雪,巍峨耸立,气势天成,倒是有别于南疆的亭台秀丽。
林简这无血肉之躯,极其畏寒,自入了武云城界内,便昏昏欲睡,一日醒着的时候不足三个时辰。阿斐背着他又是驾云又是行路,如此走走停停,一天一夜才进了这武云城。
随着入城处的天阶拾级而上,漫天飞雪下的武云城遍寻不见一个人影,守城士兵放他们进来后便早早闭了城门,说是晚间还会有一场暴雪,催促他们赶紧找个地方落脚。
阿斐仰天长叹,自林简昏睡以后,和林渊少主的唯一联系便断的差不多了,此处又暗藏一磁山,罗盘寻人亦不太灵便,这茫茫雪城,寻一个杳无讯息的人谈何容易。
好在进城不远,就有稀稀疏疏的几处院落,院墙低矮,放眼望去只几根翠竹和一素雅小筑,院里的稀疏石板路上积了厚厚的雪,却没有脚印,看来人迹罕至。阿斐不抱希望地敲了一处的门,立马有一个裹着厚棉服的老管事前来开门。
“来了来了,可是遇着风雪的行路人,老朽儿最是好客,快请进请进。”管事老人花白的眉毛上结了层霜,一笑脸上那层皮僵得直往下掉。
待看见来人后更是惊奇,眼前这少年雪天只着素衫,脚下踩了双木屐,两只脚暴露在冰天雪地里却白的近乎透明,抬头一看面色极佳,一路行来连发丝都几乎未染风雪,连连称奇后便注意到其后竟还背着个人,用雪白狐裘裹着只露出两只紧闭的眼,长睫轻垂,睡得正酣。
这相貌,这穿度,贵客啊贵客,管事的眼睛滴溜的转,被阿斐瞧在眼里说不出的嫌恶。手在袖囊里一转,摸出两粒金豆,抛给管事道:
“初到贵宝地,叨扰了,我家公子喜静,还请管事的多劳烦了。”
“自然自然,两位公子到老朽儿这算是来对了,方圆十里,就数我这最清净,小老儿在这郊院给我家老爷当管事当了十多年,老爷过世后这院子我也是照着原来的样子在打理,您瞧瞧,这竹子,这假山,端的都是傲雪风骨.......”老管事围着那几座院石不厌其烦地介绍着,阿斐望着眉峰簇了几分,
“景是好景,就是太呱噪。”
“啊......”老管事知道话头起多了,急忙收住,怀揣着两粒金豆,补充道:“老朽的女儿在城中做生意,这几日风霜日盛,这郊外物资奇缺,待我去城里避避饥寒,为各位公子采办些物资。”
倒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老管事进屋操了个扁扁的包袱就欲出门,却被阿斐一只手拦住,那老管事抖得两腿生寒,生怕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冷傲如霜的公子。
阿斐蓝色的瞳仁中眸光收拢,带着探究意味地问道:“各位公子,是说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人?”
“是,是......”老管事只差没跪下求阿斐不怪责他隐瞒之事,立马辩解道:“前几日是来了一位公子,也如同您二位,那是器宇不凡,只不过他患了眼疾,整日在室内不曾出门,您看这冰天雪地的,马上就要下大雪了,所谓相逢即是有缘,三个人挤一屋也不打紧.......”老管事越说越心虚,前几日那位公子出手亦是阔绰,怪他贪得无厌,无端惹祸上门。
相逢即是有缘......只怕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阿斐心中感叹,前几日进城,气质不凡......会在这种鬼天气闯入武云城的,除了林少主,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人选。
阿斐这样想着,从袖囊中再摸了一颗金豆,抛给管事道:“老管事,这天寒地冻,你在城中好生修养几日,这院子我自会替你打理。”
老管事目不转睛地瞧着眼前的少年,没被怪责还另得了一颗金豆,他只差跪下来感谢天恩了,来人让他进城修养,他哪里还敢耽搁,操起包袱转眼就消失在了茫茫雪海里。
阿斐背了林简进屋,室内收拾得还算整洁,一层小厅里烧了一炉炭火,燃得正旺。转进隔间,取了林简的披风铺在软塌上,阿斐这才将他置于其上休息。
许是屋内空气稍微暖和了点,林简竟然悠悠转醒,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神情像某种小兽,乖巧又......可爱。阿斐瞧得心软,想伸手替他理清凌乱的发丝,那人忽然从塌上弹起,大嚷着:“这是哪儿,我大哥林渊呢。”果然这才是他家公子的作风。
“林少主在楼上,这管事的老人说他有眼疾,我方才诊断过了,是雪盲之症。”阿斐从包裹中取出潋光,一片片摘到面前的瓷盘里,他指节修长,明明是摧花之事做起来却美如怜惜。
林简瞧得痴痴的,两手托腮笑嘻嘻地问道:“我听树儿爷说潋光并不能离开谷中而生。”
折花动作未停,阿斐拈花轻笑:“那个椿树精自然不行,但是师尊却可以。”
是了,师尊到底是疼他的,如若让他在一辈子受困椿木谷中,倒不如让他死了来得痛快。
忽然像抓住了某些错过的东西一般,林简拍案而起,“你方才说什么,林渊得了雪盲之症?”
“是啊,公子若有心取笑,也别趁现在,我方才见林少主黑巾覆眼,神情很是落寞。”阿斐正低头拿着一个水晶碗,将那花瓣细细捣碎,研成一碗浓稠的花羹,此刻刻意抬起头,仿佛为了加重了这句话的语气。
林简嗯了一声,顺着那把木梯走了上去。
窗外大雪喧嚣,屋内却只点了一只昏暗的长烛,明明灭灭,将熄未熄。不过这对一个目盲之人显然并不重要。察觉来人近了,林渊也并未竖起警觉,只呆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面前火盆里燃尽的木炭。
冷风倒灌,这长夜似乎又凉彻几分。
“这位公子如不介意,可否为我添置几块木炭,我.....眼睛不太方便。”
刚想对这草包腹诽几句,出门在外竟然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这才发觉暴露的竟是自己。方才他明显放沉了脚步佯装老者,看来这草包也并非如此一无是处嘛。
林简挑亮了烛光,从角落的竹篓里捡了几块木炭丢进炭盆,想用桌上的书本扇得旺些,但瞥见那些书本,又在心里一阵讥讽。
无非是些服臣立威的史书,谈治国齐家,何其空洞。无怪乎世人称他冷峻,天天不修德行凭何服众,青藤家族威名在外,这位寡言少语的少主,倒被人认为是个不可一世的小霸王了。
“公子为何不言语?”
“你今天倒是话多!”林简心中这样想着,那边林渊又开口了:“也罢,我目不能视,公子口不能言,如此......甚好。”
哪里甚好了,同病相怜么,罢了罢了,口不能言也就算了,因为林简自己也不想承认,林渊说着甚好的表情,让他有一丝不忍。
林家少主,天之骄子,可他清楚,林渊这个少主当得其实并不容易,修苦禅称是磨练意志,斩情绝是抛却软肋,似乎在林晖阳的认知里天下霸主就必须是孤独的,无心无情的,林简曾经对此嗤之以鼻,但他自从看到林渊为了一头死去的雪狼哭的撕心裂肺,他觉得没有什么比看到这场父亲苦心孤诣,儿子却背道而驰的闹剧更有趣了。
林渊是个草包却想制霸天下,林渊他孤独却又渴望天涯知己,林渊他外表骄傲却又内心软弱,好笑,当真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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