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里的客人们 之四 昔日风光（1/2）

赌场里也有这样一批客人。一开始，他们只是偶尔玩几手解闷，赌注是几十或者上百。一年，或者几个月后，他们开始整夜泡在赌桌边，几千几万地推筹码，输光了不许荷官发牌，自己急赤白眼地到处借钱。慢慢的，他们赢来的钱输没了，原来的本钱也输没了，他们不再能负担包房、包桌，只能回到楼下，和几十个赌客挤成一团，押注，吆喝，嚎叫，也许心里还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翻本，能够重现昔日的风光。

在我们赌场里曾经最风光的是个女人。她一直都要我们叫她“吴小姐”，哪怕她早已结了婚。吴小姐以两个特点在荷官和赌客中闻名。一个是她傲人的胸围，，一个是她曾经的，所向披靡的运气。过去，高额百家乐的台最高限额是五万。当我离职时，这个数字已经涨到了十万。赌场里有过不少手手都押最高限额的客人。但即使是这些人中，也没有一个可以和吴小姐相提并论。

她的赌博轨迹就是一个很明显的峰形曲线。最早的时候，她不玩百家乐，只是玩三牌，四牌这样的扑克游戏。这些游戏的每手上限是五百，她算玩得大的，每手也不过两三百。她现在的丈夫，当时还是个学生，因为自己不玩，所以每每替她拿着包，在后面规规矩矩站着。

有时当班的主管看着过意不去，问他要不要在其他桌的空椅子上坐一下，他总是摇头说不用。吴小姐也会强调，“他不用坐”，口气就不客气多了。

后来吴小姐开始玩百家乐。她最辉煌的时候，一个老荷官回忆说，每天带四十万本金来包房，玩一下午，赢到八十或一百万，换成支票离开。在赌场里，能连赢一天，一周，甚至一个月的人都是有的。但吴小姐是破了记录的。她就这样一直赢，赢了有半年。

也许有人会问，遇到这样的客人，赌场会这么办呢？会禁止他们来玩吗？不会的。赌场会把她奉为上宾。她喜欢的房间，就算她不在也永远不会让其他人进去。她中意的荷官，只要一上班就会等在那张桌子前。每一次她过来前，主管们都会预先得到通知，在筹码盘里先准备好两百万的筹码——等着她来赢。

但是后来，事情总有后来，她的运势慢慢低落了下去。我不相信运势，可很多客人和荷官信这个。她不再能连赢几天，而是开始起起落落。有些荷官开始在背后说，“吴小姐啊，她的运气大概快到头了”

我见过她的落日余晖。那时她已经玩得没那么大了，但她还是惹人注目的。她大获全胜的时候，带着筹码去开支票。五千刀的大筹码，二十个就是十万刀。一个筹码盒可以放六十个，也就是三十万刀筹码。她年轻的丈夫捧着四个筹码盒，从包房一直走到收银台，让每个看到的赌客都投来嫉妒和艳羡的目光。

但在她输的时候，甚至不用看，所有的人都会知道。因为从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尖叫，诅咒，和歇斯底里的谩骂，连隔着一条走廊的，大厅里的人都能听到。那些人会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一眼，甚至笑一笑，然后继续自己的赌局。

她还是会包房，包桌，指定荷官，但每每输了钱，她就开始不断地换房间，换桌子，换荷官，甚至换主管，希望能通过这种方法找回曾经的好运气。她也没办法每次都押最高限额的赌注，而是会想了又想，犹豫再犹豫，然后在原有的赌注上加上一点，或者减少一半。慢慢地，她过来时带的钱没那么多了，每手押的注码也越来越小，这让她每次输得没那么多，但并不能让她转输为赢。

我给她发过牌。每一次，她都是那么紧张，从手碰到牌的一刻，眉毛就紧紧锁着，先看一眼自己的牌，再叫荷官开牌。如果她的牌好，赢了，她就能缓上一口气，眉头稍微展开一点，继续准备下一手。如果她输了，就会脸色铁青，开始声嘶力竭地尖叫“能不能给我张好牌啊！！算我求你好不好！好不好！！！”有时候需要补牌，她会把半身趴在桌上，闭着眼，合着手，做出拜托恳求的的姿势，仿佛只要她不看，出来的结果就会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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