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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燃青衣·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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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窖燃起烈火,木料爆裂声逐渐扩大,隐约的红光映入木栏杆。卧在干草堆上干瞪眼的阿奇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撞到门上震落铜锁,一溜烟儿从这处小小囚室里跑了出去。

他一边跑着,一边把手伸入怀中摸了摸冰凉光滑的药瓶,一直以来,毒药发作时限就像套在他脖子上即将收拢的绳索,而今破解方法已在手中,他唯一的恐惧已去。

这场火是否会祸及整座森林,他不知道,青衣楼今夜是否会元气大伤乃至覆灭,他也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他只知道他如今唯一应该做的,就是按唐申所说的办。

——纷乱一起,便想方设法放出被擒的唐门弟子,然后带他们离开。

这也是他正在做的!

阿奇并没有看到那些唐门的人被关在何处,但整个山寨所用于关押人的地方无非是那几个,他在此处这样多日哪里不清楚?他埋头便跑,往他所知的可能的地方搜寻,脚步声在仍旧略显空旷的街道上不断回响。

火势见风既长,越来越大,寨中皆是武林中人,对危险的感知以及应变比寻常人来得强,不一会儿便有人察觉不对,披了外衣出门,睁着朦胧睡眼看天边亮光,嘴里嘟囔着怎么天这么快亮。待其看清楚了那并非日光而是火光,当即失色,大声呼喊起来。

阿奇揣着令牌,傍墙而过。赤炎与黑暗交融间,三两个青衫人奔走往来,一边不断拍门唤醒沉睡的人,一边搬运往那井外运水,倒也没有看他。

所以他绕了两圈,很快寻到一处盖了浇铁青砖的房屋,趁着烟雾缭绕四下无人留意,使劲摇晃门户上的铁链,喊道:“里面是……里面有人吗?”

屋中无人应答,阿奇奋力往铜锁上砸了两拳,除了拳头生疼外没得到任何进展。他一时犯了难,眼睛不断四下扫视查看是否有人留意自己,勉强按捺住越发慌乱的心跳。他犹记唐门那位的安排,可事实告诉他,他不但手无寸铁也只会点三脚猫功夫,连第一步都走不动……

脑中正苦思对策,忽闻一声呼喝传来:“小子哪里来,竟跑出了屋子?”

阿奇心头重重一跳,浑身血液似乎都要凝固了,脑中更是一片空白。那出声的人两步走到他跟前,伸手欲拎他后领,却瞧见他手中紧攒之物,讶道:“你不是今个儿逃跑的小子?你手中拿的是什么,还想逃跑?”

阿奇一时间褔如心至,把手令牌翻过来,张口就道:“瞧大哥说的,我一个人能跑到哪里去?你看这不着火了吗,我是来看今夜擒来的人有没有趁乱逃跑……其实是、是萱姐认为今夜会有意外发生,叫小子暗中留意着……不然我怎么可能跑出来嘛……”

阿奇口中的萱姐,就是橙使。

他这番话说的是又急又乱,但那方抓住他的青衣楼弟子只想橙使对着年轻小子很是有些老牛吃嫩草的意思,二想若是没橙使的钥匙他不可能出的了门,三想凭这小子那点微末道行即便坑蒙拐骗也拿不到橙使的令牌,于是将信将疑地松了他的领子:“橙使叫你小子到这里来能做的了什么,还不如去多搬几桶水来灭火。”

阿奇追问:“那个、我见此处仅有一处这样的房屋,难道所有被擒的人都在里头?”

“当然不是,主上谨慎,将他们分开关押,并由不同的人拿了钥匙。”

“那、那钥匙呢?”

“钥匙在哪里与你何干?”

阿奇忙绞尽脑汁瞎掰道:“这……这不是怕火势蔓延到这儿,把人闷死了?或者、或者人已经逃跑了?对对,小子方才敲门并没有人应答,很有可能人已经逃跑了啊!”

那青衣楼弟子哈哈笑着,一指焊上铁条的窗以及拴着铁链的门:“你这小子说的实在好笑,他们来时已经身受伤,没有钥匙开锁他们怎么可能从这地方出去?”

“可……可这门关的这样牢,大哥又怎能确定他们没有出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他们走了我们还被蒙在鼓里,主上脸面岂不难看?”

青衣楼弟子遭这样一提醒,免不了多看阿奇两眼:“怪哉,你这么关心这个做甚?”

“那个、小心无大错嘛……”

青衣楼弟子想了想,觉得有理,先前他就被多次吩咐一旦有意外,首要查看是否有劫人逃脱之事,于是掏了钥匙扯去锁链,拉开门。

阿奇松了口气,心想那位唐门的阁下恐怕早就猜想到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才将这令牌给他,又想此人不愧是唐门子弟,果真料事如神,把事情安排妥当。

开门、入内,屋中就是一简简单单四四方方的空地,有玄衣人被手铐脚镣困在角落。青衣楼弟子快步上前拿脚一踢,见此人是半点反应也没有,颔首自语道:“嗯,看来没问题。”

说完就往外走,急着要去帮忙灭火。

就在其转身之际,躺在地上“毫无反应”的人拔身而起,手脚一抬自禁锢中钻出,身影一晃便贴近那青衣楼弟子。阿奇恰正面面对玄衣人,见此情此景,眼睛一下子大睁,呆呆看他轻轻抬起右手往青衣楼弟子后颈摸去。

“咔哒”声响落,青衣楼弟子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扑倒在地,后背怪异地凹下去一块,再无声息。阿奇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怎回事后,两腿便像面条似的软了下去,然后又被人一把拽住衣领拎起来。

玄衣人轻描淡写以手刀斩断了一节脊椎。

门外火光照亮玄衣人面容,他神色阴沉,脸上沾着干透的血。

阿奇浑身一个激灵,开口道:“我……我不是……”

话到半途再说不出口,他汗流浃背,声音都在颤抖。

玄衣人似乎从他眼中看出了什么,仅把手指搭在他颈间,并没有下杀手,而是问:“你是什么人?”

“不不、不是敌人……”阿奇把手伸进怀里,欲掏出两个药瓶,却一个慌神掉到地上,汗滴顿时渗进他眼中,激出点点泪花,“是那位、是你们……你们的同门令小子……”

玄衣人双眼一亮,打断道:“你口中之人,可是时常冷着脸,但待人温和有礼?”

“是是!”

“好极!他在何处?”玄衣人往外瞧,瞧漫天火光,露出三分笑意,“我就知道,他怎会这样容易……”

听玄衣人提起唐门那位,阿奇心跳好容易平复了些,二次感叹那位实在料事如神,回答:“他、他说他一切尚好,还告诉小子青衣楼统领房中有密道,令小子带几位逃出此地……还有、还有那地上有一瓶是解药……”

玄衣人完全不去理会所谓的解药,只皱起眉头问:“他说他‘一切尚好’?那依你看,他情况如何?他可有说他在何处与我等汇合?”

阿奇回想一下,小心翼翼道:“似乎、似乎面色有些苍白……其他的,他只说混乱一起就……”

玄衣人不再言语,心电急转,被擒以前,他亲眼所见青衣楼的统领外家功夫了得,有道是一力降十会,唐申武艺上的缺点,身为其师傅堂弟的他怎能不清楚,唐申说让他们逃,怕是没有把握打败那统领,欲以自身为诱饵引开此人!再仔细一想,唐申既然能安然逃脱唐邵策设计的困局,许是早有安排,欲潜伏在暗处慢慢谋划,反倒是他们冒进,连累了唐申!

如此想罢,玄衣人再镇定不了,松了阿奇的领子就往外去。阿奇吃了一惊,追在后面道:“阁下可是要去救其他人?”

玄衣人却冷声道:“若他们被这小小囚室困住,也不必再回堡了。”

说完,他数个纵身跃上屋顶,将阿奇甩下,消失不见。

阿奇愣了愣,回身去拾地上药瓶,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玄衣人说得在理,他也曾自小满那处听到过唐家人的能力……可既然他们有能力逃脱,为何还要他帮忙?

阿奇感觉有些尴尬,有些不满,暗自想唐门那位明明知道他的同门有能力逃跑,为什么还要他跑这一趟?这些人不需要他,与其浪费时间找他们,还不如去将与他一样被抓进来的同龄人放走!

下了决定后,阿奇转身即走,刚拐过两个街角,却见路上横七竖八躺了不下五具死尸。有黑衫女子站于其间,横推一掌将一人推出数米,恰好落到他身边,阿奇拿眼一看,竟是橙使。

橙使在地上滚了几圈,姣好的容颜上青一块紫一块、满是半干不干的血迹,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黑靴踏在地上不发出半点声响,黑衫女子慢步走近,如同夺命的幽魂,一双没有棱角也不锐利的杏眼里满是萧杀,一眼定住僵直立在拐角处的阿奇。

橙使顺着黑衫女子的眼神也看到了阿奇,当即又奋力扑腾了两下,嘴里咳道:“快……咳咳,快走!”

阿奇痛恨所有青衣楼的人,也痛恨“橙使”,因为“橙使”便是当初灭他满门的领头者,连他不过两岁的小外甥也没有放过。可凭良心说,“橙使”待他比待其他新人来得好很多很多……即便这种好似乎有别样的目的。

那一瞬间阿奇心中百感齐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他一个箭步挡在橙使面前,闭着眼大声道:“你们要找的人在统领那处!”

黑衫女子不为所动,青葱般的五指带着凌厉劲道高高扬起正欲落下,斜里一道黄绫飞来将她手腕缠住。她扭头看去,一黄裳女子勾着黄绸另一头,站在不远处,蹙眉看过地上尸体,轻皱琼鼻道:“你……唉,她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何必赶尽杀绝?适可而止吧,放过他们二人。”

不等黑衫女子开口,她有些急切地转头与阿奇道:“少年郎,你方才说的什么?你怎的知道我们找的是谁?他当真就在你们统领那处?”

阿奇咽了口唾沫,重重点头,二度掏出药瓶以示自己的可信度:“这是解药,小子……小子今日得遇那位大哥哥,更是答应替他传递他尚且安好的消息,怎敢欺骗二位?方才已经有一人过去了!”

“这就好、这就好。”黄裳女子松了口气,也不看那解药,抖开缠着黑衫女子的黄绫,面上透出发自内心的喜悦,用带着些命令的语气与黑衫女子道,“既然如此,师侄快与我一并走罢。”

黑衫女子道:“师叔此言差矣,我等只得数人,若青衣楼反应过来围困我等,必有**烦。即使不借此时将他们逐一击破,也该与其他人汇合再作打算。”

黄裳女子对黑衫女子的顶撞很是不悦:“难道策师兄多年来教导你的,竟是放弃同门逃生?”

黑衫女子怎敢承认,只能应了。临去前,她掠步抬掌打在阿奇右胸口,随后竟面不改色淡然转身就走。

听得药瓶在地上摔个粉碎,阿奇也如破布娃娃般栽到地上,衣裳前襟一下子被血迹浸湿。橙使悲呼一声,挣扎着挪到他身旁,用力抓着他的手,颤声道:“阿奇……阿奇……”

阿奇满面迷茫,不知为何明明他已说了与唐门那位相识,眼前这黑衫女子还要杀他,隐隐又想是否连这个也被唐门那位大哥哥猜测在内?此方面未曾想明白,听橙使在耳边呼唤,不知怎的脑中如同走马灯似的播放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他家尚未被灭门,他还年幼不识几个大字,他兄长还未为他的前途休妻娶某个官员的女儿。

“萱……嫂……嫂子?”

橙使含泪重重点头。

黄裳女子浑身一震,伸手指黑衫女子,叱责:“他不过是个孩子,你怎能……”

黑衫女子眼中厉色飞闪,分寸不让:“他虽是个孩子,可知道的未免太多了。我等最忌讳被人以真容识出身份,师侄倒是无妨,唐申师弟可是被看清了模样,若是以后我堡对头得了画像四处找师弟麻烦,那该如何是好?”

黑衫女子抬了抬下颌,弯腰拾起一柄利剑,轻描淡述掷入橙使胸膛:“师叔,唯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你……”黄裳女子轻叹,美目低敛似有不忍,最终蹲身拂上二人失去神采的眼眸,低喃,“若有来世,只望不生在这纷乱的江湖。”

她摇着头,轻移莲步,眉眼惆怅,身影婀娜多姿:“走吧。”

黑衫女子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浅笑,红唇微动,吐出几个模糊的气音,隐隐组成一讥讽。

“我温柔善良的师叔呵呵……”

二人不清楚青衣楼首领在何处,一路顺着主干道以及四处倒下的青衣楼众人尸体往上跑。不时,她们便自重重焰火中瞅见唐邵祁的背影,以及被青衣楼统领拓跋宇擒住的唐申。

唐邵祁声音中满是杀意:“放开他,饶你全尸!”

拓跋宇哈哈大笑:“只管上前来,待我拧断这小子的脖子,再与你好好会会!”

话音刚落,唐钦翎先发制人,扬手将挽在臂弯上的鹅黄披帛甩了出去。细薄轻软的绸缎灵活至极,先是卷了唐申落到地上的匕首,接着笔直的绸缎一折,划了个半弧朝拓跋宇后心刺去。

唐末徽虽恨不得某人横死当场,可两位师叔都在身周,她即便不出力也要装个样子,于是接连掷出三把飞刀。

拓跋宇面临前后夹击,手里还困着一人,根本无法做大动作躲避。于是他果断将人质一把扔出去,自己则迈步避开,却不知唐邵祁早已等待多时。

发簪一样的暗器射出,不论唐末徽还是唐申都目露异色。唐钦翎倒是镇定,绸带再转,尖端匕首挥开三把飞刀,而后缠住唐申,将他带到身旁。

拓跋宇看那“发簪”平平无奇,心中顿生轻视,当即一把将暗器抓下。正欲开口取笑,“发簪”上的花苞忽然层层绽放,化作精致绝伦的金梨花。拓跋宇尚未来得及心生惊叹,数十根牛毛细针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梨花中央射出,没入他胸口,而后五片金梨花瓣亦同时朝他袭来!

拓跋宇惨呼一声,小巧而锋利的花瓣深深刺入他皮肤,流出来的血液黑红中带着青!这个彪形大汉大呼不好,转眼就倒在地上翻滚,面皮青紫,可见是中了见血封侯的毒药,不时便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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