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问清浊·中(1/2)
这并非是用来载人的马车,左右坐塌都被拆卸的一干二净,却有一男一女挤在重重木箱包围之间。
女子姿容出众,堪称百里挑一的美人,又是风华正好的年纪,散乱的鬓发和敷有尘土的破烂喜服并没有损坏她的秀美。
男子约摸近三十岁,倒也是一表人才,黑衣黑裤,身上多处伤口淌着血,只有简单的包扎。此时他躺在女子怀中,有气无力地安潸然垂泪的女子:“小傻瓜,别哭,我没事。”
女子摇头,哽咽道:“怎么会没事呢,你流了这么多血……那蛮横的两姐弟好生厉害,都是我不好,笨手笨脚拖累了你。”
“咳咳……这句话该由我来说才对,若不是为了等我,你也不会被别人说闲话。”男子虚弱的笑笑,“熹儿,一旦……一旦我撑不住了,你就告诉他们,说是我挟持了你。”
女子怔住了:“为什么?”
“这样看在他们盟主的份上,他们才不会为难你……”
女子美眸中泪光顿现,委屈道:“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我发誓,我甚至连那个侠义盟的盟主是高是矮都不知道,又听闻他两任妻子都死于非命,怎么可能嫁给他做第三任续弦?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是爹爹娘亲他们私自订下了这门亲事!”
男子抬手替女子拭去眼泪,安慰道:“小傻瓜,瞎想什么……不论什么时候,活下去最是重要。只有活着,才有未来,才能看到奇迹。”
女子吸吸鼻子:“那就一起活下去,你的未来就是我的未来。”
说话间,闻马匹嘶鸣,车队逐渐动起来,车中大大小小镶铁木箱被颠簸的“梆梆”直响,若非用细铁链牢牢捆绑,早已散落一地。
片刻又听马车外有喊声传来:“弟兄们,绷青子,有尾巴。”
女子一惊,以为他们二人被发现了,忙问:“霁哥哥,他们说的是什么?”
“别紧张,他们说的是后面有人跟着,咳咳,应该没有发现我们。”
“后面有人……难道是他们追上来了?”
“……我们把马放跑迷惑他们,按理来说并没有这么快。”
说完这段话,男子似有所悟,对女子道:“熹儿,你去看看……看看那些木箱的锁上,刻的是什么印迹……”
女子回首往后背倚靠的木箱上看,眯眼辨识后道:“似乎是虎首。”
“狐狸?”
“老虎。”
男子浓眉紧皱,喃喃道:“赭衣佩铜,我早该想到是霹雳堂……”
“霁哥哥,你的脸色好难看,霹雳堂……霹雳堂怎么了?难道说他们与侠义盟交好,会将我们抓住交出去?”
“……江湖的事情,熹儿你自然不太明白。侠义盟不过是三流中段新兴门派,与霹雳堂无法相提并论。霹雳堂交友广泛,不涉及他们利益之事通常会不偏不倚地处理……只是以我身份,恐怕届时……”勉力说到这儿,男子蓦地咳出几口血,女子慌忙替他拍胸口顺气,他缓了一阵子,才继续道,“如果侠义盟的人说出我的身份,恐怕届时让他们把我交出去……反而是奢望。”
女子慌了神:“那怎么办?要不我求求他们,只要他们肯帮我们,让我做什么都行!”
“咳咳咳,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男子自嘲罢,摇头,“如今唯有希望侠义盟的人追不上来,而霹雳堂的人并没有发现我们,一旦马车停下,我们即刻就走……即便被抓,熹儿你毋需慌张,你不是武林中人,他们不会拿你如何。”
“那你呢?他们会拿你怎样?”
男子微微一笑,轻抚女子发髻:“我早是该死的人了……侠义盟有财有势,盟主正值壮年,你娘的选择也无可非议。所以那**愿意和我走,我很高兴。对我而言,得你一人真心相对,此生足矣。”
“不许你这么说!”女子伸手捂住男子的嘴,红着眼抱紧他,“你我相识两载有余,虽然你无法常常陪伴在我身边,我对你的心意却从来没有变过。我不在乎钱财权势,就算来日吃糠咽菜、就算千夫所指,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我怎么舍得让你如此?”
男子拍着怀中女子的背,笑容染上痛苦,心里道:江湖路一旦走上,就身不由己,再无退路。连想单纯去爱一个人,也是奢侈。
两人不再言语,或许是困倦了,或许是用沉默抵抗即将面临那无法逃脱的命运。
强者和弱者,面对未知未来的方式,就在这一辆马车墙之隔中。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生活的质量与名声挂钩,霹雳堂的马车都是自己内部制作,日行千里以下不存在半途毁坏的可能性。往北偏东疾行三百里,原本三个时辰的路程被缩减到两个时辰多一些,众人渐离密林,远远眺去再过一个山头便能抵达复州城灰石垒成的高墙。
莫赟寻了一处空旷之地喊停车队,朝诸霹雳堂弟子打了个手势,随后半数人随他翻身下马。虚乾有感马车不再前进,从入定中睁眼,但扫视左右未有城镇,
又见莫赟此番动作,垂首问道:“何以停步?”
“有身份不明的人跟了上来。”
莫赟答罢,指挥驾马车的人将马车驭到两侧,摆好迎击的姿态。
虚乾倾耳细听,半响果然听树叶沙沙声中有快马奔跑的声音,并越来越接近。
不到半炷香时间,一队十五人自他们适才来路而来,他们有老有少,个个风尘仆仆,腰悬兵刃,面含煞气。然而在看到莫赟众二十来人衣着统一以后,他们间不少人都目露错愕,其中年至不惑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显得最为镇定,为显尊重他翻身下马,对一看便是队伍首领的莫赟拱手:“不知是线上哪位朋友?”【不知道是哪里的兄弟?】
“吃搁念的,合道上的。”【江湖同道。】
中年人拿眼扫过莫赟的队伍,发现除了打扮相同的十来人外,还有一个戴斗笠背剑匣腰负两把短剑的富家公子哥,一个盘腿坐在马车顶上的道士,一时分辨不出是哪门哪派的江湖同道:“并肩儿,溜哪路,哪边个万儿?”【朋友,你是那家的,到哪里去?】
“老轰家的,到去处去。开天窗,你怎么看。”【雷家,去哪里与你无关,明人不说暗话,你什么事跟着我们?】
中年人想了想,却说江湖上门派至多,称雷家的也多,一时没有头绪,便拱拱手:“朋友,见笑了。我们不是有意跟踪你们,而是一路追踪两个人前进。不知道朋友有没有见过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一身黑衣受了伤,女的穿着喜服?”
莫赟摆手:“没有见过。”
中年人怀疑道:“朋友,这两个人对我们很重要,你当真没有见过?”
中年的目光在两辆马车上来回游曳,显然不相信莫赟所言。
不得莫赟回答,中年人身后一个红色劲装女子夺过话头:“徐叔,同他们多话做什么,我们自己看看就是。”
说着,红衣女子长腿立跺马镫飞身而起,一息之间刮起一阵香风,直奔装潢稍显精致的马车前,抬手去掀门帘。
中年人见红衣女子欺至马车门前,莫赟一行人还丝毫不予反应,以为这群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被红衣女子身法吓呆了,不免露出一个带着得意的矜持笑容,嘴里道:“花远,这样太失礼了,你快回来——”
来字话音未落,忽一道白影闪电般蹿出,在场多数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什么事情,红衣女子便被白影重重撞倒在地。那白影原来是一条成年人手臂粗细的尖头白蟒,此刻狠狠咬在红衣女子喉间,该女子双眼翻白,两个眨眼的时间,浑身脉络从脖子开始,全部逐渐变为紫黑色!
中年人身后队伍中,许多女性都惊声尖叫起来,余下的人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其中要数中年人脸上表情最为滑稽,得意的笑容仍在嘴角,震惊就爬上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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