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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机叆叇·反客 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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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四道灰影如鸿雁般掠过,落在断裂的巨木旁。

四人皆身着藏蓝贴身武袍,披黑鳞软甲,脚踏玄色长靴,腰负铁匣。其中一人嗅了嗅空气中未完全散去的硫磺味,颔首说道:“确实是霹雳堂火器的味道。”

领队之人摆摆手,先前自半空他已经发现巨木倒下所指方向的树林上空飘着若有若无的烟气,便招呼同门三人一并过去。

深入丛林,木头燃烧的焦味逐渐加重,混合着血腥之气传入鼻中。四人观察到身旁树木有不少灼烧以后留下的痕迹,脚下青草被刻意踩压碾进泥里,很有霹雳堂纵火以后收拾现场的作风。

顺着烟气与灼烧的痕迹,他们掩鼻而入,四人八目扫视下,几乎是瞬间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两个同门。两人快步上前去查探同门脉搏,感到入手冰凉一片,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彼此都是一家人,纵使往日没有太多交集,这种情形并非他们所愿见,除此以外又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氏族门派不似其他寻常门派,特别是唐家堡,除了教导族中弟子武艺,诗书礼乐更是少不了,故而不说每个唐家弟子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至少粗鄙不堪见识短浅之人不存在。

所以年纪愈涨,他们也知道杀手一途是时刻把脖子搁置于虎头铡间,不知哪日颈上刀锋就要落下,终非正道。但世道如此,除却不知世道深浅的闺阁儿女,谁又敢仰天道一句我命由我?旁人都道唐家弟子毫无怜悯之心,实际他们所作所为皆是以命相搏,不过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或求佑家族百年昌盛罢了。

唐家堡一直人丁不兴,很多便是在任务之中陨落,这些人恐怕除了至亲好友,旁人再不记得。否则唐家堡内如何有规定一届弟子成年以后,上一届弟子就可以退隐入天琊堂?无非是生死见的太多,心中疲惫尔。

两名唐家弟子返身对领队摇了摇头:“咽气……约摸有两盏茶了……”

领队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先是从牙缝里逼出“霹雳堂”三字,眼中精芒闪烁,然后与他们道:“把人就地掩埋吧,莫要叫野兽叼了去糟蹋。”

两人应和以后,他继而对另外一人说道:“此处只有两人,未知另外两人是否逃出生天,你去搜寻一下。”

那人点点头,仔细追踪地上足迹,逐渐往深处去。

又两炷香,搜寻的人背负唐末薇的尸体归来,又是悲伤又是气愤道:“霹雳堂竖子不为人尔,唐未师姐也遭了毒手!我循着痕迹去,不见第四人身影,恐怕是被霹雳堂的人挟持住了!”

听罢此言,几人俱是恼怒。他们也不作泼妇骂街的行径,默默把三具尸体掩埋,取走匕首与千机匣,展开飞鸢飞走。

他们的目的,正是一诸江湖人士俯瞰时所见的墨家机关城。

墨家古城不知屹立多少年,城中已无人居住,昔日红墙青瓦斑驳荒芜。城中民居不知几何,草木肆意生长,道中高耸巨木比比皆是。

最为宏伟处乃是城中央一座坐北朝南的八角高塔。

高塔里于水中,共五层,高十三丈、直径十八丈有余,塔身为石砌,无缝无隙,浑然天成。塔间无门无窗,仅每层八面各有一方掌宽丈长的镂空纹气窗,内部覆以木窗遮盖。塔身表面爬满荆棘与青藤,无从落脚,唯有塔底大门可供进入。

四人于高塔附近降落,很快有几个同门于林荫间出现并快步迎上,诧异看他们两眼,问:“诸位怎么回来了?”

四人忿忿回答:“霹雳堂坏我等好事,竟把巡逻的同门杀了三人,又掳走一人,不知意欲何为!我等回来报告大师姐!”

迎来的同门倒吸一口冷气,似有不敢置信,但看四人另带着三把千机匣,由不得不信服,忙自大开的塔门而入,报告唐末徽。

塔内昏暗,一层只有一条容二人并行的通道,他顺着狭窄而迂回的通道以及时而上时而下的门而入,一一与路上遇到的手提工具重设机关的三人道过招呼,直上二层。

二层与一层相反,是一处宽广的密室,只不过脚下能踏的实地少之又少,时而是宽不如臂的横木,时而是粗细不一的木桩,空中有铁链悬挂而下,脚底却不知深有几何,黑黝黝一片,偶有寒星闪过。

又两名唐家弟子挂在铁链上,正一并将镶满涂毒短针的铁方系在密室天花上。

通报之人展开飞鸢,几番腾挪耗费盏茶时间方才从密室入口抵达出口。密室出口处伫立着一扇金属巨门,巨门上遍布许多金色同心圆铜盘,刻着意味不明的字符。一方平台左右放着六盏灯,将五人一长桌以及遍桌或大或小的木器铁器照的敞亮。

唐末徽远远便见此人过来,从木桌边沿一跃而下,迎上前问:“何事匆忙?”

通报之人拱了拱手,一脸气愤回答:“大师姐,事情不好,霹雳堂杀了三名巡逻的师兄弟,还掳走一人!”

“什么?”

唐末徽先是面露惊异,随后皱起眉:“你们是怎么回事?我等至此地已有十五日,这片树林当在掌控之中,凭霹雳堂之能,若打不过却总能逃跑。如今一切皆已安排妥当,如何这般都能被霹雳堂得手?”

通报之人愣住:“这……”

他没有想唐末徽开口不是愤怒或者同仇敌忾,而是质问,一时结结巴巴回答:“这……我听到状况便立即过来向大师姐回复……他们可能是……霹雳堂的人太狡猾……”

“狡猾?”唐末徽嗤笑一声,稍稍歪过头,漫不经心地拨开搭在肩前的发丝,“雷家人会假他人之手、会假卫道、会假好心,就是不会狡猾。”

她伸手点了点自己额头:“做事以前多想想,不要为自己的失误找借口……特别是本不应该发生的错误!”

通报之人脸色一变,他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言语,默默颔首。

只是在场诸位,除了唐末徽以外都不由地停下了手中动作,神色复杂。

背对诸人面朝金属巨门的青年转过身,轻轻拍了拍手:“……事到如今,你责备同门无用。”

青年一身衣裳半旧不新,并没有披甲,衣袖挽到手肘处绑住,堪堪过肩的碎发用木簪松松垮垮盘着。他身形消瘦,肤色呈现长久不见天日的苍白,眼眶下带着鸦青。

唐末徽回头看他一眼,面色稍缓:“唐末影,我训导他们是为他们好,以免多年仍没有半点长进。你破解你的机关便是,不必管其他,那些人来的比想象中快,外面树林阻挡不了多少时间。”

唐末影摇摇头:“打不开,这超出我所涉及的领域。”

“如何打不开?”唐末徽返身面对巨门,猜忌漫上心头,扯起一抹似有还无的笑,对唐末影道,“末影,你是栖羽堂最优秀的弟子,第一层那遍布无数机关的通道都能解开,如何打不开这区区一扇门?若真解不开迷,打碎它也可取。你需得知道,是我亲口求堡主派你来,否则栖羽堂弟子一般不得外出。而此乃堡主亲发的任务,若有人有半点消极怠工,过后怪不得我如实相告!”

栖羽堂弟子往往掌握着许多唐家堡内部暗器的制造方法,所以一为保护他们安全,其二为防止制造方法泄漏,堡内严禁栖羽堂的弟子无要紧事情擅自离开内堡。

唐末徽拿眼一扫停下动作看她的诸人,目含警告。诸人不敢与她对视,低头继续手中工作。

唐末影咳嗽几声,走到桌前坐下,打开水囊喝了口水,随后缓缓道:“门以顽石所制,强凿易毁其机关,造成大片崩塌。门上图案,似图似星象,已试将其拼作图,无功而返。”

唐末徽上前几步看他,目光直直逼去,似要将他内心看透:“你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方法?”

听得“你”、“真的”以及“其他”五字上的重音,唐末影动作略顿,坦然抬头看她:“我知此行承你恩情,你不必多番猜疑,将公私混为一谈。”

唐末影说话可没有其他人客气,唐末徽并没有比同为一代弟子——特别是他,在地位上高多少。

“你此话何意?”

唐末徽向来是一言堂的性子,加以本届不甚重视栖羽堂,表面不显,却是发自内心看轻唐乙唐末影。

她伸手在唐末影桌前重重敲了敲:“你的意思是,我将公私混为一谈?我知道你向来与他私交甚好,你却也不必在这里为他落我的面子。决定将他赶出去的人是堡主不是我,难道你要质疑堡主的决定?”

“他”指的是谁,听者心照不宣。

唐末影侧过脸不看她:“并无此意,你多想了。”

“我多想了?”唐末徽冷笑一声,“这么说,你们这些人心里为他打抱不平是我多想,你与末嫣还有末汤在堡主院外跪了一天一夜求堡主收回成命是我多想,你们偷偷发起众人往外堡传话也是我多想?!哼,但是你们在为他做这些事情之时,他又在什么地方?你竟因为他而质疑我?”

“……”

“无话可说了罢?怎生你们都是这副模样,非要我将事实一一摆在你们眼前,方才缄口不言。他到底好在哪里,不知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约摸着你心中又在暗自狡辩,意有难平!”

唐末徽这番咄咄逼人纠缠不休,终于把唐末影气笑了:“尚未登上那个位置,你还没有容不得他人发言的权利。至少他有一点好,便是他有容人之度。意难平之人是你自己,谁心中有鬼,自然看他人皆是居心叵测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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