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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长·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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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恐怕再没有别人。

自己行囊里多出他自己都不晓得的物件,猜测到是何人以后,罗谷雨反而不感觉意外。他想伸手拿起白蟒尾巴里卷着的药瓶,但过度失血让他的手指冰凉并且虚弱无力,堪堪将药瓶拿到手上,就从指缝落了下去。

“罗小哥?”赶尸匠将药瓶拾起,疑惑地看向罗谷雨,“这是?”

罗谷雨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既然吉河将其翻出,或许有用途。

赶尸匠掂了掂瓶子的大小重量,自言自语:“着这重量,该是木头或者竹子的,不知道特意涂成这么个颜色是为了什么?”

药瓶瓶口以薄蜡封口,轻轻一拧便开,露出褐色粉末。赶尸匠凑到瓶口谨慎地嗅了嗅,柔和的药香顿时充盈鼻腔,闻起来不像是毒药。他不是医师,并不敢打包票,只好求问罗谷雨:“这闻起来像是伤药,罗小哥,你看?”

罗谷雨正要抬手,忽而鼻端发痒,随意摸了摸就要去接赶尸匠手里的药瓶,却见手上又沾了新血。

他嘴里都是血腥气与腥甜,一时有些麻木,说:“用吧……他舀真想害我……卜会用遮中手段。”

从赶尸匠翻行李的举动,很轻易就能判断出他身上已经没有伤药。罗谷雨自己采来的药材因饲蛊早已用罄,眼下除了眼前不知名的药粉以外,再无它法。再者,他不认为唐申会忽如其来往他行李里扔毒药。

其实……也不是真的再无它法。

让本命蛊离体,杀了赶尸匠换血,也能活。

稍微如此一想,心口又隐隐作疼,仿佛就要有什么东西从里头钻出来。

本命蛊与主人乃是共生关系,根据其种类不同,也分寄生在体内,以及独立于体外。两者各有利弊,独立存在的蛊母一旦不小心被击杀,则主人亦会毙命,而寄生体内的蛊母则远远不及独立存在的蛊母的战力。

为了弥补战力这个近乎天堑般的缺陷,曾有前辈改进了寄生蛊母的培育方法,那便是一旦其宿主有性命危险,只要不是被斩首立毙,寄生蛊母都能够在一定时间内控制住伤势,甚至在宿主失去意识以后,还能控制宿主身躯猎杀就近的生灵,换血续命。

有不少蛊师在濒死时都靠蛊母的自救而挽回性命,但也有一些蛊师在失去意识以后,被蛊母操纵杀死了至亲好友爱人,后悔不已自尽。

甚至寨子里一直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说改进这种培育方式的前辈意图成神,到最后蛊母太过强大以至于他反**纵失去了本我,身体一直在那十万大山里游荡,吞吃生灵的血肉,永世不得安眠。如果有人在瘴林毒泉边看到怪异枯槁的尸体,那一定是那位前辈来过。

若说风长晴的碧玉蜘蛛是独立的蛊母,那罗谷雨身体里的蛊母就是体内寄生。若不是他数次强行抑制住蛊母的本能,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白辛升又会有什么下场。

蛊毒原本就不是好相与的东西,如同一把双刃剑,一个不慎,就会伤到自己。否则为何五仙教这么多年仅仅守着苗疆,而没有丝毫入侵中原的野心?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恐怖不仅仅是敌人,还可能是身边亲密的族人,甚至是自己。

这也是五仙教中人性情多果决乃至于狠辣的原因。

更是不是别人而偏偏是巫族成为他们宿敌的原因。

当然,这些事情外人绝然无从得知。

罗谷雨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

只是看着为他忙前忙后,凉秋中急出一头大汗的赶尸匠……罗谷雨压下心头异样,按捺住躁动的蛊母。

白辛升此人,不该成为蛊母嘴下饵食。

赶尸匠小心翼翼将药瓶盖好放在一旁,拿起从行李中翻出的水囊,取水打湿布片,轻轻给罗谷雨擦拭伤口,并道:“罗小哥,我替你清洗一下伤口,你忍着点疼。”

罗谷雨表示默许,忽然感到心头疲惫。

无论是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欺骗隐瞒,久而久之,都会心力交瘁。

不到片刻,赶尸匠就将伤口四周的血迹清理干净,视线转回药瓶上,又有些为难。无它,这药瓶子实在太小,好在罗谷雨身上的箭伤虽然贯穿前后,但毕竟不大,省着点用应该足够。

问题是,他并不知道这药究竟是内服还是外用,伤势不等人,目前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赶尸匠将药粉倒出一半,仔细在充当绷布的破衣服上铺匀抹开,然后按在罗谷雨前后两处伤口上。罗谷雨眉头微微皱了皱,很快又舒展开来,眼中惊讶一闪而逝,而后舒了口气,微微阖上眼。

药粉贴上伤口,顿时便是一股如处寒冬腊月的冰凉,竟把白蟒毒液带来的刺痛一气驱散,仿佛要把人的心肝都冻**去,方知这药量恐怕是用得多了。蛊母闻风而至,张开口器便是一吸,登时也被冻了个透凉,醉意醺醺,似乎这药散中还附带了麻沸之效。

赶尸匠瞅罗谷雨闭眼却是吓了一跳,赶紧去推他:“小哥您可千万别睡!这一睡就了不得了!”

一着急,您都出来了。

罗谷雨也没真的要睡,只是这一整晚先是跋山涉水遇到偷袭,好不容易打个盹,又被梦到幼年时候糟心的事,接着不但和风长晴等人打了一场,受了伤后因为蛊母的原因不得不挣扎着保持清醒……现在处理了伤口,暂时压制住蛊母,他实在疲惫,眼睛不由自主就阖上了。

“……叻哩想咋个?”

罗谷雨的声音比往日更显沙哑。

十**岁的少年,朝气蓬勃的时候,谁人不是锋芒毕露锐气十足?

罗谷雨声线低沉不错,依然掩不去意气风发,带着一点天下英雄还看今朝的刺儿。此时那些傲气只剩下虚弱,面对赶尸匠善意建议,回答的死气沉沉。

赶尸匠替罗谷雨绑好绷带,擦了擦手,原地坐下:“要不咱就说说话,小哥你千万别睡,一旦睡过去那可就……”

罗谷雨自然知道他言下之意。纵然疲惫与虚弱令他没有力气,自诩还是能够保持清醒,他回道:“说啥子?”

赶尸匠脸上露出些纠结。

他最想问的无非是罗谷雨为什么要打昏他,问罗谷雨有没有收拾了叛变的风长晴……但目前所看,很大可能是他和罗谷雨再次中了吴镇人的拳套。

赶尸匠和罗谷雨相识并不久,交浅言深是大忌,所以他看了眼瓶子,斟酌片刻,缓声说:“这药不错啊,可是小哥你的朋友赠予你的?”

朋友?

这是这段日子以来,罗谷雨第二次思考这个问题。

什么是朋友?

相识相知,互助互惠。

罗谷雨身为一教圣子,母亲更是一教之主,他要什么没有,谁能与他互助互惠?罗谷雨见过很多不同的脸,有的别有所图,有的攀附奉承,有的带着无谓的希冀,更多暗藏厌恶又不得不装作友好,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这些人的帮助。

也没有人能够帮他。

所以他回答:“我……很少朋友。”

赶尸匠听罢一愣,却也不是十分意外。

相处这段时间,他也算明白这罗小哥的性格了。这小哥啊,相当不好接近,但你与其说他脾气又臭又硬不讨喜,倒不如说他……拒人千里之外。

想着想着,赶尸匠抓了抓脸说:“别的不说,姓风的那个小哥……虽然他已经**纵了,所作所为可能不是出于本心,莫非不是你的朋友吗?”

罗谷雨摇头:“讷夏布,只是我呢下属。”

赶尸匠想了想:“如果不是朋友,罗小哥怎会在明知道他很有可能有问题的情况下,还要将他带上?如果只是下属……你大可直接将他抛下不去理会,如此就不会这个局面?既然你放他不下,想必你心里还是将他当作朋友的。”

“下次见面……我会杀了他。”冷不丁,罗谷雨忽然说道,“他动手叻一刻,奏卜再是五仙教中人。”

第一次被风长晴袭击罗谷雨没有动怒,是因为风长晴很显然不对劲,像是被控制了。而后罗谷雨带上风长晴,因为风长晴是五毒教中人,他不可能抛下不管。第二次被风长晴袭击,风长晴言理有据,比起被控制,更像是与吴镇达成了协议。如此看来,便是背叛。

赶尸匠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曾同风长晴交谈过几句,风长晴确实对罗小哥有诸多不满,可他总感觉风长晴不是那种会翻脸背叛之人。

赶尸匠叹了口气:“或许他有苦衷呢?这个世上太多因缘际会,都叫人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这一叹也不知道叹进谁人心底。

“有一点我一直闹不明白。虽说你们黑苗一向手段莫测,但毕竟吴镇是盘踞在此地许久的地头蛇,为什么你们就敢……”赶尸匠欲言又止,转而说道,“罗小哥,几个时辰之前,见你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竟然敢和吴镇大祝由等人在他们的地盘附近会面,会面以后还偷偷跑到人家附近,走夜路遭遇了袭击还敢毫无戒备接纳有问题之人,种种不理智,让我以为你是个少年意气忠言逆耳之人。但现在,我却觉得我之前看错了。”

罗谷雨靠着山壁,问:“哩又知晓叻?”

赶尸匠哈哈一笑:“我也就是现在看你受伤打不了我才敢说的,因为如果你真的是那种忠言逆耳之人,恐怕你先前就不会打昏我。”

罗谷雨没想他会忽然提起这件事,一时沉默。

“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过。”赶尸匠道,“如果我没猜错,罗小哥你之所以打晕我,其实是为了保护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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